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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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8月2日

【明楼】：我已到上海 正在排队等待出关 这是我国内的手机号。-明楼

【黄志雄】：好好休息，祝早日倒时差成功。-黄志雄

 

8月3日

【明楼】：去医院看了看大姐 然后被赶出来在集团办公室里坐了一天。原来大姐叫我回来是看公司 不是想我。-明楼

【黄志雄】：她当然是想你，不过还有一些别的更叫她挂心。时差如何？-黄志雄

【明楼】：我有神乎其技的熬夜方法。哦 我很久没熬夜了 我的意思是 曾经的技能未曾丢失 此刻用在倒时差上还是非常有效。-明楼

 

8月4日

【黄志雄】：别太累了，早睡。-黄志雄

 

8月5日

【明楼】：昨天你信息到后大姐进手术室 一时没顾上 今天才回你 抱歉。-明楼

【黄志雄】：你的事儿要紧。明董事长怎么样？-黄志雄

【明楼】：手术很成功 预后也很好 过了明天可以进食了。今天在病房坐了半小时 又一次被她赶回公司。-楼

【黄志雄】：还在公司？国内晚上十点多了吧。-黄志雄

【明楼】：是 已经结束工作 正想着打道回医院 刚给司机打了电话。你呢？-楼

【黄志雄】：快到晚餐点了，一会儿去餐厅。表姐刚生了孩子，我过去帮忙。-黄

【明楼】：☺

 

8月6日

【明楼】：今天公司早上开会 没去医院报道 下了会发现手机被大姐电话攻击 赶紧提头去见她 准备自带小皮鞭和搓衣板。-楼

 

8月7日

【明楼】：听说巴黎今天下冰雹了？-楼

 

8月11日

【黄志雄】：抱歉，前几天手机掉了，这是我的新号。-黄志雄

【明楼】：这几天还在想呢 怎么突然没声儿了。怎么掉的？另 你记得我号码？-楼

【黄志雄】：号码之前抄下来过，所以没有和手机一起掉了。可能是去市场进菜的时候吧，回来就没有了。-黄

【明楼】：（考虑到巴黎小偷的出没频率以及掉手机的可能）下次可以去补卡 不用新办号 那样也方便一些。-楼

【黄志雄】：是，一时没想到，我先忙。-黄

【明楼】：去吧。-楼

 

8月12日

【明楼】：大姐明天拆线后就能出院 回家里养着。已经请了护理 阿香也在 我可放心 打算最近几天就回巴黎。明台今天出国游学半个月去新西兰 一会儿我送他去机场 回家就看机票。-楼

【黄志雄】：好。-黄

 

8月13日

【明楼】：看了航班 机票已定 8月15日飞 16日抵达戴高乐。-楼

【黄志雄】：嗯，知道了。祝顺风。-黄

【明楼】：现在说顺风？-楼

【黄志雄】：不算早。-雄

【明楼】：说得是 什么时候说都不早。-楼

 

8月15日

【明楼】：昨忙了一整日 现已登机 进舱做梦。-楼

【黄志雄】：顺风 平安。-雄

 

8月16日

【明楼】：已落地 正滑行。-楼

【明楼】：已出关 等行李。-楼

联系人【明楼】对联系人【黄志雄】的拨出通话：“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如有需要，请留下您的语音信息。本次通话将在三秒后自动转入语音信箱……”

 

黄志雄看着手机锁屏亮起，上面有明楼发来的短信预览，看到“已落地”三个字他就不必点开了。然后他直接长按电源键，关上手机，此刻他在科西嘉岛。

十天前的晚上，黄志雄留在餐厅后厨做最后的清扫工作，周阿雨留在吧台收银处算账。侧窗没关，两个持械抢劫犯趁虚而入。他只是跑出去，将人过肩摔到吧台上，拧掉他手里的枪，把人摁着打，又将另一个挥着匕首冲过来的人夺了刀，而在他几乎把刀刃扎进劫匪的颈部动脉时，是周阿雨的尖叫把他叫醒。只一晃神，两个人连滚带爬跑了。

黄志雄于是看到已经割伤了劫匪皮肤的那把匕首握在自己手里，而他右手手指和手背上沾了新鲜的血液。那么，如果落拳再重一些，下手再快一点呢？

有什么东西从右手背上的血迹开始，渗透，蔓延，填满身体。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打开灯，搁下不知什么时候攥着的已经空了一半的玻璃酒瓶去洗手，拼命地洗手，一遍又一遍，直到站不住。

胃里反出来酒精的味道。几个月来他第一次喝酒，在差点杀死两个人之后。而最恐怖也最难堪的是，他清楚地知道，这所谓的“差点杀死”是他的本能所驱使的。

他不敢坐沙发，那是明楼的东西，很干净。于是黄志雄就地躺下，顶灯将他的眼睛蛰得生疼，慢慢蒙上一层泪水，那些发散的光线就不那么清晰而刺眼了，终于变得迷离起来。

是时候了。两件他一直不想说也不敢说的事情，终于到了非承认不可的地步——

他爱上了明楼。他杀了人。

黄志雄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爱上了明楼。他们明明距离遥远，却又莫名其妙地有了关联；他们生活在两个世界，却得以在一套公寓里共享一片烟火。在前往伊拉克的运兵车上，黄志雄把帽子扣在脸上挡住烈日，暗暗地想过很多次未来。明楼的样子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他记得每一个他们相处的细节。他也曾想过，等自己拿到身份，或许就可以开始试着告诉那个人，如果他愿意，就可以永远在饿的时候有合口味的食物，在疲惫头疼的时候有人陪。

这一点从未令他感到过惊讶，毕竟，谁不爱明楼呢。他是那样耀眼，那样好的人。可也正因为第二件他不得不承认的事情，这第一件事就更令他觉出自己的荒唐来，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爱别人呢。

于是黄志雄再立起来，安眠药装在口袋里，在冰箱门上给公寓的主人留下最后一张字条。他走下楼，在楼的侧面倚着墙根坐下，安安静静地翻完了他与明楼的所有短信记录，对着记录里最后出现的那个笑脸勾勾嘴角，然后就着瓶子里剩余的酒吞下一把药片。他原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却没想竟然又一次在医院里醒来。才洗完胃，口腔里的味道令他作呕。

迷茫与绝望终于交织着轰然而起，原来这就是真正的求活不能，求死亦不得。他昏睡了一夜一日，在第三天逃离了医院，先回家取证件，然后由北向南逃离了正落着一场冰雹的巴黎。

 

他在列车上看到自己只剩下最后一点电的手机挣扎着亮起，是明楼发来的短信。犹豫良久，终于划开了屏幕，两条未读。他原本就打算扔掉手机斩断所有可能与人的联系，况且周阿雨或许会打电话找他，于是并没有带着充电器出来。

他盯着屏幕上的电量从百分之三掉到了百分之二，正等待它电量耗尽自动关机的时候，右手腕无意间却被什么硌着了。他低头去看，是明楼送他的那块伯爵表，竟然一直就留在自己的手上。手机电量从百分之二掉到百分之一的时候，他突然慌张起来，向对面的人借了笔，抖着手将明楼的两串号码往一张纸巾上抄，当笔尖顿下最后一个数字，屏幕就彻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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