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是一种 30[庄恕/凌远/全员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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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庄恕往凌远手背上贴上最后一块胶布,然后拉把椅子坐下来,静了一会儿,开口道:“我恐怕要回一趟美国。”

“去吧。”凌远躺在病床上,氯化钾葡萄糖液体自静脉进入身体,他不得不分出部分精力来忍耐药水刺激导致的疼痛。他小心地呼吸了一阵,然后开口,没问庄恕为什么,而是问,“多久?”

“不知道。”庄恕低声道,“上周德大的MD Aderson Cancer Center写邮件给我,想请我过去做几期肺和纵膈恶性肿瘤的讲座,具体的课程安排还没谈,我也还没回复。”

“嗯。”凌远轻出口气,点点头,“好事,做讲座对你来说就当度假放松了。回国半年,每天超时工作,也几乎没轮休过,是应该休息一阵了。”

庄恕原本听凌远说话,一边分心迅速在手机上回复了一条消息,这会儿收了手机,将椅子与病床再拉近了些,顿了顿开口:“这几天我打算和Jacob联系一下。”

“UCLA医学中心临床心理科的Jacob Wilkins?”凌远闻言一愣,觉得名字耳熟,方才想起自己在美国期间曾经与Jacob也算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有些疑惑,“他现在在德州吗?”

“去年从加州离职去了德大教书,我还发邮件祝贺了一下。这回也算是正好。”庄恕不置可否,“就是,还有两个病人。明诚各项指标都挺好,越来越好,一会儿我去ICU看看,没什么别的问题他下周就能转普通病房了。明镜的情况我到时拜托方志伟他们帮我盯着,每天的检查和报告会让他们邮件给我,我在美国也会一直关注的,就当是顾问了。明楼那里我自己去和他解释。”

“好。”凌远听着他将安排细细列出,眼光更和软几分,“一夜没睡,一会儿查完房把手术排一下,回家去睡一觉吧。”

“嗯。”庄恕低头,看到凌远微闭了闭眼,蹙着眉,齿间顺着呼吸带出细微的抽气,于是问他,“很疼吗?我去开支654-2来?”

“别去了,我包里就有。”凌远叫住已经站起来的庄恕,另一只手指指搁在电视柜下的公文包。

“我说的是注射液。”庄恕一愣,看到凌远肯定神色,一扬眉毛,“你现在都把654-2注射液随身放在包里的?”

凌远一只手摸摸鼻子:“呃,不是,我是新配的,从药房拿完就去忙别的了,后来就忘了拿出来。”

“你是新配了,但是自己也没料到,还没来得及用就先倒李睿面前了吧?”庄恕从包里翻出一盒未拆封的654-2注射液,抽出一支来掰开。

庄恕拿棉签沾了注射液,在凌远手背穿刺点上两厘米处沿着青色血管的走向,轻轻地来回涂,他感受到手底下的人渐渐放松,方才抬头问道:“感觉好点了?”

“好多了。”凌远低低笑一声,“庄大夫杏林圣手。”

“不敢当,不敢当。”庄恕也笑,把棉签和654-2搁下了,静了几秒,再开口道,“我在第一医院的聘期,还是两年吧?”

“合同上写的多久就是多久。”凌远顿了顿,很快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跟上一句,“我也可以给你一个sabbatical leave。”

庄恕抿了抿嘴,默默一叹:“这次回美国,去德州却挂着个sabbatical leave的名头度假,我于心不安啊。”

“本来就是去讲课的,为什么不安。阳光,海滩,农场,草地,只是这一趟的bonus而已——你如果有空开着车到处转转的话。”凌远看他一眼,继续道,“况且,凭你的效率,回来之前出一篇论文应该不难吧?”

“那倒是的。”庄恕表示认同,“不过……我要是长时间不回来,第一医院院务会不会因此提前解聘我吧?”

“不会。他们敢提出解聘,我就让他们收回。”凌远看着他,一本正经,“要是连这点权力都没有,那我这个院长当得也太惨了。”

“如果……我需要更久呢?”庄恕原本想笑,突然又被自己凭空而来的思虑打断,顿了顿,再问凌远,“那如果不小心过了聘期,我还能回来吗?”

“第一医院又不会长腿跑掉。”凌远看着他,一脸的“你是不是傻”,“你什么时候回来,它都在这儿。只要你还愿意回来。”

凌远看着庄恕,带着输液针头的手轻轻抬起,握了握庄恕搁在床上无意识微微蜷着的几根手指,再添了一句:“我也在。”

 

蔺晨在ICU门口勾着脚靠着墙,时间还太早,他不动声色地打着瞌睡,远远看去仿佛站着睡着,微晃却不倒。庄恕回办公室换了趟衣服去ICU,才出电梯,就远远看到这幅场景,惊奇之余只觉得好笑。

哪知即便他明明有意放轻了脚步,才走近了些,蔺晨马上就睁眼,看到庄恕,立即笑出来:“来啦~”

“你没睡着啊。”庄恕有些自己都不明所以的遗憾,然后看着和他一起走进去拿隔离衣的蔺晨,问道,“你这么早来ICU干嘛?”

“志雄今天一早亲自陪朋友去海边挑鱼,也不知道他那朋友什么毛病,四点不到就开车来了。我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索性直接来上班。”蔺晨一边绑头发一边笑嘻嘻地道,“我刚去看了看凌远,聊了几句说到你,他说你应该在ICU,我就来这儿堵你了。有事儿问你。”

“什么事这几步路都等不及?要不一会儿吃早饭说?”庄恕穿完了隔离服,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几份病历夹往里面走去,看着蔺晨摇头晃脑努力憋笑,“我是来看病人的,不是来散步。”

“我问的这点事儿不会打扰你工作。”蔺晨眨眨眼,把刘海往后一拂,迅速戴上一次性隔离帽,完美,“我约了小曼丽早饭,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你们师徒二人珍贵的早餐时光我还是不叨扰了。”庄恕抿抿嘴,稍侧身看见蔺晨神色,一下没憋住,失笑,“你到底想问什么,问呀。”

“我就想问问你,你和……”话才出口,说话的人一下又顿住了,庄恕顺着蔺晨目光看过去,玻璃移门内,明诚的病房里,有一个人定定立在床边,安静看着床上还睡着的明诚,不动也不言。

“是明楼?”庄恕一愣,看着那人的背影,把声音放到最轻,“这么早过来,也没和我们说一声。”

他们一起稍稍退远了一些。蔺晨看着玻璃门内稍显模糊的背影,也把声音放到最轻,然后开口:“你读过《西西弗神话》吧。西西弗斯永远都不可能将那块巨石推上山顶,但又永远都在稳稳当当地走向他不知尽头的苦海,不论上山还是下山,他都注视着巨石,也注视着它一次又一次滚落山底的周而复始。”

庄恕点头:“他有意识,也有支撑,即便他清晰地知道努力与希冀的背面,总有一些不幸必定再次降临。”

“也正是因为这种意识与支撑,他每一次从山顶离开返回山底的瞬息,都已经超越了自己的命运与苦难。他比他所推的那块巨石更加坚强。”蔺晨碰了碰庄恕的胳膊,“出来了。”

病房门打开,明楼走出来,看到人,有一闪而过的惊讶,然后向他们打招呼:“蔺晨,庄恕,这么早?”

“你不是更早。”庄恕点点头,“过来了怎么也没和我说一下?”

“我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现在马上要走,去机场,今天要飞趟香港,争取晚上能赶回来。司机在楼下等我。”明楼看看表,开始摘身上一次性隔离衣帽和手套,“本来没有来医院的计划,但是昨天夜里事情做得快,多睡了一下,就想起早些过来一下,又觉得这么早,还是不要打扰你了。反正每次有什么情况你也都告诉我了。”

蔺晨皱皱眉,有些看不下去:“喂,你一会儿飞机上睡一觉啊。到香港以后别管干什么,至少先想办法遮遮你的黑眼圈。”

“知了。”明楼低低笑了一声,刚准备走,又转回身来,看着眼前俩人,认真添了一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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