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体与火焰 [贺涵/蔺晨]
晶体与火焰
“晶体与火焰，是两种百看不厌的完美形式。”——卡尔维诺《美国讲稿-三.精确》
1.
蔺晨公司那张唯一能和外资咨询公司的顶级咨询师抗衡一下的王牌梅长苏打算跑去做投行的时候，正是老爷子退出江湖，小蔺总摇身变成蔺总的时候。梅长苏不玩儿了，琅琊阁看着规模一如既往，但蔺总其实缺人，尤其缺个出挑的人，愁得不行。
然后他就想起在梅长苏出山之前，上海最贵的那个咨询师，他们公司对面楼的贺涵。贺涵在咨询业云淡风轻地呼风唤雨的时候，蔺晨还漫游在天南海北。
业界传奇名声太响的人，年纪轻轻就在B&T合伙人的位置上稳稳当当坐了三五年，跳槽去了辰星，又突然辞职，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好事者什么故事都能编得出来。当时最显合理的说法，讲的是贺涵的鼎盛时期已经过去了，一个大单没抢过自己曾经最得意的徒弟，这么好面子的人，钱也赚够了，估计就此退出咨询圈了。不过，贺涵丢了大单是事实，和唐晶分手是事实，前女友取而代之他曾经的办公室也是人尽皆知的真事，至于贺总到底怎么想的，再怎么揣测也显得有理有据。
各色说法在圈子里沸沸扬扬，当事人自己却没有任何声明或辩解。谁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2.
蔺晨与贺涵在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琅琊阁和B&T谈一个很重要的合作，老蔺从西西伯利亚一个国际长途过来，把蔺晨从床上叫起赶去公司。那时飞流的状况才刚有一点好转，正是粘人的时候。几千万的大单不能丢，梅长苏出差，飞流又不能不管，他只好把小家伙带去公司。
蔺晨心里惦记着飞流，和唐晶开会难得利落也不啰嗦，谈完了出来直奔茶水间，飞流不在那儿，蔺晨就慌了。有人指路，他才在贺涵的办公室找到了人。
也不知道贺涵怎么办到的，一向不近生人的飞流坐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腿上搁着iPad，左手一杯可乐，右手正从贺涵递过去的薯条桶里小心挑出一根来，茶几上还摆了一堆Burger King的外卖。
后来蔺晨问飞流是不是喜欢贺涵叔叔，啃炸鸡啃到满脸油的小孩儿一本正经地点头说是。过了一会儿，仿佛冥思苦想，终于又蹦出一个词来：“孔雀！”
那段时间飞流刚了解了一批动物。大概因为词汇量不够，每认识一个人，都喜欢把动物名称往人身上安，比如蔺晨此前接触过的两个大客户，萧景琰和龟田一郎，分别被称呼为水牛与兔子哥哥。
孔雀？蔺晨笑归笑，笑完了还是叹一句飞流的敏锐。就是孔雀。
他想起这个人蹲在飞流身前揉了揉他的头毛，直起身来回复他“孩子乱跑，真不好意思”的致歉：“没事，小孩子嘛，找到家长就好，那我去吃饭了”，再转身过去披上大衣，和他们一起走出公司大门的步调，分明一只孔雀站起来竖着翎子开屏的样子。
礼貌，得体，又不压抑自己分毫的自信张扬。漂亮。真漂亮。
3.
蔺晨找到贺涵下落的时候，想到那孔雀一样漂亮的人竟然跑去打渔，心里不知过了多少千回百转。他以为自己一点也看不得贺涵穿着大皮裤下海的模样。
飞流对贺涵一见钟情，蔺晨对他应该也算是。只不过小蔺总彼时只当是自己对领域内顶级人才相似的欣赏，时日长久，如今再想起来，他才意识到，其实自己真的喜欢极了贺涵身上每一支骄傲的翎子，漂亮的羽毛。
所以才会在听到他一个人跑去打渔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的……心疼？
然后他就去了深圳。
4.
蔺晨立在岸上定了一会儿，撞上贺涵的船回港。看到人的瞬间，蔺晨就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千回百转，其实有一大半可以省了去。
孔雀的翎子还在，漂亮的羽毛一根不少，他任它们被海风海水洗洗刷刷，背影都是自在而快乐的。
他走近几步，直接开口：“贺先生怎么跑来打渔了？”
“小蔺总……哦，现在应该叫蔺总了。”贺涵很快认出人来，用半秒的时间消化了意外，然后笑开来，答他，“我这是自给自足，丰衣足食。”
“贺先生喜欢吃鱼？”
“蔺总呢？喜欢踏浪？”
“蔺晨。”
“贺涵。”
5.
咨询圈有个非官方但还算准确苛刻的名单，顶尖的咨询公司，猎头公司，还有那些用得起死贵咨询师的客户人手一份。贺涵被除名已久，从深圳回到上海半年之后，又迅速跑到了榜首，还是锋芒毕露的姿态。既然重出江湖，他没必要低调，低调就不是他了。
不管在哪儿，不管消失了多久，贺涵这个名字依然是王牌。
贺涵签下了谭宗明的第二天，唐晶请他喝酒，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阵，然后终于说了四个字：“我不明白。”
“嗯。”贺涵微勾了自己的唇角，半举了举自己的杯子，“我明白。”
结束的时候两人都微醺。贺涵晃晃手机对唐晶道：“帮你叫个代驾？”
唐晶显得局促，酒吧的光线中她的脸色有些黯淡：“不用了，我一会儿自己叫。”
贺涵点点头，抬手拨出一个电话：“嗯，我们差不多结束了，来接我下，这就给你定位。”
“你这是……司机？”唐晶疑惑。
贺涵收了手机，眨了眨眼，道：“爱人。”
6.
贺涵去洗手间，蔺晨顺脚就在唐晶对面坐下，拎起桌上的一只空酒瓶，晃了晃脑袋：“酒不错，唐小姐喝得还好？”
唐晶在震惊中竭力保持镇定：“贺涵说，你是他爱人。”
“是的。”蔺晨点头，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没有公开，但贺涵对唐晶讲得这样直白，他也没有丝毫惊讶。蔺晨一顿，又想到什么，自顾自笑起来。
唐晶深呼吸几次，然后问他：“蔺总在笑什么？”
“这算不算是传说中的修罗场？”蔺晨笑过，稍稍正了正身体，然后向她点头，“唐小姐。”
“蔺总把他请回来，是为了什么？”唐晶看向蔺晨，眼里没有丝毫酒后微醺的混沌，“这半年B&T和琅琊阁都在和晟煊方面谈。如果不是贺涵，你们拿不下晟煊，晟煊也没有理由不选择B&T。”
“唐小姐你想多了，我第一次去深圳见贺涵是两年前。你不会以为我两年前就已经开始计划如何在两年后和你们抢晟煊的单子了吧？”蔺晨往唐晶的杯子里再倒上一点酒，“你以为要不是贺涵自己想回来，我就算再花上双倍的时间与诚恳，开出更高的价码，就能请得动他重新出山吗？”
“那他为什么回来？总不至于是为了……感情吧？”唐晶往杯子里丢进几块冰块，酒拿在手中，只端详不喝，“我了解他，人情对他而言也是他日常算计交易的一部分。他能回来，目的绝不会单纯。”
蔺晨翘着腿，半抱臂看着眼前的人，淡淡道：“你了解他吗？”
7.
“两年前，梅长苏辞职转做投行，我家老爷子又退了，我缺一个出挑的人。当时我打算去找贺涵，董事会有人劝我说，他能把卡曼的单子丢了，说明什么？我就问他们，一个人能在金字塔顶端稳稳当当站那么长时间，就算一夜之间自毁前程，难道不能一夜之间东山再起？”蔺晨随手拿起方才贺涵用过的空杯子搁在手中把玩，眼光也凝在杯子上。
唐晶却听到了。眼前的长发男人看似漫不经心的几句话里，却有一个尤其刺耳的词，“自毁前程”。她顿了顿，开口，声音有些难察的颤抖：“贺涵他……”
“唐小姐是聪明人。”蔺晨打断她，“贺涵没怎么和我讲过他去深圳之前的事，我也没怎么问。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当时知道这件事的人不算太少，大家心照不宣地不说，不是因为B&T的唐总，而是因为贺涵什么都没说。”
唐晶长长出了口气：“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他回来是为了什么。”
“你说呢？他可以把卡曼一年几千万的单子不计后果地拱手送给你，也可以因为喜欢吃鱼就跑去深圳做了两年的海产生意，现在回来了，你说是为了什么？”蔺晨挑挑眉毛，再叹了口气，“为什么要搞明白那么多为什么呢？”
唐晶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我承认，我输了。也许我从来就没赢过他。”
“唐小姐，这个世界上其实没你想象中有那么多输赢的。”
8.
“你不告诉她，她今天晚上睡不着觉的。”贺涵再拉过一把椅子在蔺晨身边坐下，够过桌上的酒瓶，正了正握在蔺晨手中自己的杯子，往杯中倒酒，才把酒杯从蔺晨手中拿出来，喝一口，看向唐晶，
“说实话，在这个行业里久了，我也很难毫不保留地去相信些什么。直到有人让我看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真正的尊重和理解，会心的热爱与契合，他会为你的成功真挚地狂欢，也会为你的灵魂落泪。”
海风海水洗洗刷刷，孔雀依然是孔雀，想得很明白，活得很热烈。他从前是习惯装得彬彬有礼游刃有余，而现在，他每一根羽毛里都带着蔺晨式的潇洒，恣意，不羁。在他的身上能看到晶体与火焰，蔺晨想。他的眼睛里装满了晶体与火焰。
9.
“不来一口吗？”贺涵把酒杯往蔺晨的鼻尖凑了凑，“酒不错。”
蔺晨看着他，笑得眼里散出光来：“喝一口，然后呢？你送我们俩回家？”
“哦……那还是叫个代驾？”眼光迷离，贺涵的思维难得的钝。
孔雀有点醉了，就成了醉猫。蔺晨只觉得这人可爱：“飞流明天就从冬令营回来了，不想他？”
“太想了。那，回家。”贺涵低低笑了一阵，站起来，没怎么打晃，走出几步想到什么又折回来，望向依然坐在原处的唐晶，“唐晶，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今后你还想找我喝酒的话，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唐晶愣神间，贺涵已经走了。她转过头去看两个男人一起往外去的背影，迟到了十年的后知后觉突然来临，她终于意识到，那些年间她自以为是的假面，从来都是那个男人的真切。
10.
唐晶抬手叫买单，服务员诧异：“小姐，您这桌的单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呀。”
唐晶一愣，点头道谢，也往外走，她步伐急促，竟然在去停车场的半途赶上了贺涵和蔺晨。他们谈笑，聊天，声音不算太轻，旁若无人。
“我还在这儿呢，你就当着我的面和人说什么时候要喝酒随叫随到，我不要面子的啊？”
“你这是……吃了醋吗？”
“我会吃醋吗？”
“之前就因为我和谭宗明不小心撞了大衣……”
“那是的，我可没否认。我今天这叫吃醋吗？”
“我觉得有点儿。回家记得多喝点水。”
“干嘛？”
“我怕你酸着喉咙……”
唐晶跟在他们后面再走了一段，然后就再也听不清，也看不清了。
end.
ps. 开会使人无聊 一大部分是原先打算的长篇的片段 会间开小差 整理了一下 直接发了 一发完。接下来真的没文了 【暂时不写文】flag依然不倒。
pps. 原来那计划长篇的第一章改名成《Anniversary》 就当成一个一发完的小段子好了2333
ppps. 未来某天再见233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