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鸠 [蔺晨/沈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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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底梗(被六太太扔过来的链接里的一张鸽子激得很想写鸽子 所以hhh(一发完。



1.

“其实你根本不必替我挡这颗子弹。”蔺晨剪开坐在沙发上的年轻男人的衬衫袖子,视线从他渗血的手臂上移开,在抽屉的急救箱里找出处理一颗子弹需要用的医疗器械,一件一件消毒,动作从容但迅速,是操作惯了的娴熟,“这一枪早晚都是要挨的,今天你替我挨了,明天还会来的。”

“我来,不就是做这个的?”话一出口沈剑秋就意识到什么。他在蔺晨身边一个多月,应当知道凭蔺晨的敏锐,甚至不用人警示,也一定能躲开这颗子弹。

他替他挡下这颗一定能躲开的子弹已经是反应过度,哪怕只是一点,蔺晨也一定意识到了。可他又添上末几句,倒像是在替沈剑秋开脱一样。

沈剑秋有些紧张。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来,是做我的助手,不是做警卫或者保镖。我信任你,是需要你是匕首,但不用你做我的刀鞘,明白了吗?”蔺晨故作不察,只是摘下手套,把散着的头发随意束起,然后戴上口罩,再拆了一副新的手套,冲他眨眨眼,“处理枪伤嘛,我比那些大型三甲医院的大多数外科大夫要专业多了,别急,很快。”

 

2.

沈剑秋被蔺晨暖色台灯下的侧脸打得怔住,目之所及每多停留一秒,就多陷进去一分。

他刚来的时候觉得,喜欢穿浅色亚麻衬衫留着长发的蔺晨在这个地方显得实在格格不入。资料上的蔺晨坐在远东最大情报组织金字塔第二层的头把交椅上,沈剑秋看着白底黑字,猜到了他的精毒眼光,猜到了他的手段算计,猜到了他的缜密网络,却万万没想到他会是个这样的人。

英俊,清逸,聪明,潇洒,有趣,漫不经心,游刃有余。作为老板和朋友,他甚至还很体贴。

蔺晨的手稳且快,一步两步,沈剑秋知道自己的皮肉被切开,鲜血被拭去,子弹被取出来,创口再被缝合。蔺晨事先给了一点麻药,他不太感觉得到疼痛,但他感受得到刀头起落,针线穿梭。

有那么一瞬间,他被蔺晨耳廓上的银色耳扣激得醒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左臂已经被包扎妥当,纱布绷带服服帖帖地缠在身上,碘酊味道不轻。

他再抬起头来,正看到蔺晨挑着眉毛凑在他跟前,两人的鼻尖相距不过五公分:“喂,看傻了?我知道我长得不赖,但也不至于这样吧?”

“啊?”沈剑秋第一次在蔺晨面前显出不知所措来,顿时不知将眼光往哪儿放。这个男人的一双眼里藏着隐秘漩涡,暗流涌动,让人在不察间瞬时堕入。

“还看?再看下去我就当你在撩我了啊。”蔺晨很快把沾了血的棉棒纱布收拾好,用过的器械丢进水槽待清洗消毒,他瞥到对面人脸上神情,窸窸窣窣笑了一阵。

 

3.

蔺晨将沈剑秋半圈在胳膊里,一根一根捋着他的手指,又捏着他的掌心在灯下看了看。沈剑秋大致知道蔺晨在看什么,但他太累了,累得不想紧张。

“一直没问你,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蔺晨关了灯,开口了。

“当兵。”灯光熄灭的瞬间,沈剑秋竟还分了神,想蔺晨怎么不开着灯看他的脸色,这才应当是最明智的,但他来不及想,又张口补一句,“雇佣兵。”

“你知道吗,我见过太多当过兵的人,他们身上有些痕迹是怎么也消不掉的,可你没有。”蔺晨没有松手,反而换了个更合适的姿势,与他十指紧握,他的语音放松,甚至有些慢条斯理,和他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有着令人悚然的不契合,“你更像警察。”

沈剑秋指尖发麻。他想,完了,这就是蔺晨攥着他手的原因。他故作镇定地笑出来:“我还像什么?”

蔺晨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他的手,配合着笑了笑,低声道:“紧张什么?”

沈剑秋一愣,索性顺着他的白话往下说:“那么你呢?黑色?灰色?或者是,白色?”

“好在你现在是对着我说。”眼睛彻底适应了屋里的黑暗,窗帘缝隙间漏进来的熹微光线开始显得亮了,蔺晨一晃脑袋,左耳廓上的那枚耳扣就一闪,“你要知道,在这个地方,说白色是要掉脑袋的。”

沈剑秋不答。他看起来是躺在蔺晨怀里,但他很快就发现,这个姿势,圈着他的人随时可以把他的脖子拧断。于是他不做任何尝试,只趁着那一点光,死死盯着十米外的椅背上,蔺晨随意搭着的白色宽松亚麻衬衫的一角。

“就连你——”蔺晨却意犹未尽般与他凑得更近了点,一张口就全是气声,“也是灰扑扑的。不是吗?”

 

4.

沈剑秋看到自己身边熟睡的男人,清醒地觉得自己疯了。

他改名换姓来到这个在远东最大情报组织里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身边,是为了挖掘他身上所有的晦暗秘密,找到他犯罪的证据,再顺藤摸瓜。他要亲手把他送进监狱,必要的时候可能还会击毙他。即便到他身边的第二天沈剑秋就知道这个人比自己强了太多,他也不曾怀疑过自己会为此流干最后一滴血。

可现在他爱上他,甚至依恋他。

“什么时候醒的?”蔺晨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他,清早上,他的嗓音有些微的沙哑。

沈剑秋莫名就回了他两个字:“蔺晨?”

“不过是睡了一觉,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了吗?”蔺晨眼里的睡意还未完全褪去,嘴角微微上扬,竟然又打得沈剑秋一怔。

他仔细呼吸,然后问他:“你真的叫蔺晨吗?”

“是。出生四天后,所有人都这么叫我了,直到今天。”蔺晨闭了闭眼,再睁开,就看进面前人的眼睛里去,“你不叫洪少秋。”

蔺晨一双眼里的漩涡几乎让沈剑秋窒息:“我……”

“没事,你不用说。你到底叫什么,这是你的事儿,和我无关。”

 

5.

眩晕一阵强过一阵,头痛欲裂,眼睛也看不太清楚。沈剑秋死死捏着手里的枪,觉得自己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他一手扶着废棉花厂的水泥墙,站都快站不住了,竟然还想着,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叫他爱上了那个人。

他的颈椎有旧伤,刚才可能不小心又抻到了脖子。颈椎里任何一点细小的错位,对于一个还未彻底结束行动脱险的警察而言都是致命的。

但他这样的警察,沈剑秋想,这或许是最好的归宿了。

然后他听到有人进来,下了他的枪,半抱半拉着把他往外面带再扔进车里,丢下一句“是我,待这儿别动”返回棉花厂,十分钟后上了车,一脚油门,带他离开这里。

沈剑秋因为后颈上的一阵剧痛找回意识,然后想起那个把他带出来的人是蔺晨。

他救了他:在他几乎站不住的时候,换掉他激发过的枪,将厂区里的痕迹处理妥当,带他回家,洗掉他身上的火药味,在浴室里支了一张床,顺着他的脖颈一节一点地往下按。他的手下山高水低,把沈剑秋从无休止的恶心头痛和眩晕中解救出来。

蔺晨的手劲很大,他知道自己在某一处用上五分力掐下去的时候会有多疼。但是沈剑秋只是沉默地一层一层出汗,冷汗热汗混在一起。

“你要是觉得太疼,可以出声。这是我的浴室,隔音很好,没什么关系。”蔺晨的声音发沉,“我开着浴霸,挺热的,你忍耐一下。”

“开浴霸干什么?”一个问题跟着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漏出来。

蔺晨只是这么告诉他:“一会儿会用到的。”

 

6.

沈剑秋一身戒备。他好一些了,最后一点错位的记忆悉数回到脑中,他不知道蔺晨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而蔺晨看着他翻身,走出几步去关了浴霸,留下一盏冷光灯,再折回来帮沈剑秋整理垫在他身下的浴巾。沈剑秋趁他弯腰,突然从他后腰拔出他随身的手枪,手枪上还带着蔺晨身上的汗和体温:“为什么救我?”

“你说呢?”蔺晨对此没有丝毫意外,他上着膛的手枪枪口正抵在自己的后颈上,听到保险打开的声音竟也没有什么反应。沈剑秋有些绝望,他知道这一局自己已经输了。

然后他在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请问,你身上带着烟吗?”

他只单着了一条睡裤,上身没穿衣服,脖颈后背上还留着精油的浅淡香味,方才洗澡擦身全都是蔺晨一手包办,而他却问他的身上带没带着烟。脑中惊涛骇浪,额角很快又渗出汗来,他脑中潜藏了近一年的久远字符终于被唤醒。

沈剑秋根本没办法在此瞬间说服自己心脏里的颤栗,下意识一抬眼,却看到蔺晨正定定看着他。这一次,那人眼底始终存在的漩涡消失了,冷色光线照进他的瞳孔,映出一派澄明。

“对不起,我刚刚戒烟。”他握着枪的手有些颤抖。

“戒烟,可比戒酒容易。”说话的人眼睛一眨不眨。

“都挺不容易的。”手腕像是承不住一把枪的分量,连手带枪摔在了床上。

“秋稔,你好。”蔺晨直起身,在床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了,“重新认识一下吧,我是缟鸠。”

 

7.

有人敲门。

蔺晨看了一眼沈剑秋,飞快解开自己身上衬衣的扣子。他套着一条宽松的裤子,赤脚敞襟去开门。门开一角,屋外的人和蔺晨说话,正好能看见屋内浴室虚掩的门打开,有一个穿着浴袍的人赤脚走到客厅,倒了杯水,又走进卧室。

来敲门的人再看了一眼蔺晨汗湿的衬衣和头发,说了两句有的没的,很快离开。

洪少秋一个下午都在这里无疑,他们一起午睡,又一起走进浴室。蔺晨是人证,他半透明的衬衣和腾着热气的身体就是物证。

“你早就知道我是秋稔。”沈剑秋已经找出自己的干净衣物穿好,立在床头柜前等蔺晨进来。

“不。准确来说是怀疑。直到刚才在棉花厂亲眼所见我才敢确认。”蔺晨接过沈剑秋倒的水,一口饮尽,“你是休息够了,我可累坏了。以后可在意着点你的脖子。”

“对了,‘秋稔’这个代号还是我起的,好不好听?”走出两步的人又折回来,摸出把扇子,把刘海扇得造型感人。他是真的热坏了。

沈剑秋有意不答他,只说:“缟鸠很好听。”

“好听你大爷!”蔺晨怒,“说到底不过一只白鸽子。”

沈剑秋失笑:“谁起的?”说完又自觉失言,“抱歉。”

“告诉你也无妨。一头蟒。”蔺晨撩了一把刘海,“当年他拿出两个代号让我自己挑,一个夜莺,一个缟鸠,你说我有的挑吗???”

 

8.

“秋儿,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蔺晨把自己陷进沙发里去,一头长发散开就铺满了沈剑秋的心脏,他第一次把自己的疲惫毫无掩饰地摆到沈剑秋面前,一沉下去,仿佛眼睛都睁不开了,“我们上面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动作的,我至今都没摸清楚。你今天晚上贸然动手,不管得不得手,除了牺牲自己,不会有任何结果。这是我阻止你的原因。”

“哦,还有一个。”蔺晨揉揉眉心,终于抬头看一眼沉默的沈剑秋,“你会让我失去身边目之所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并且送来另一双监视的眼睛和一支随时可能调转方向扣下扳机的枪。”

“我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但自从你进来,就让我不太想回去单打独斗。”

“这对特工来说的确是很糟糕的。”蔺晨一笑,“而对一个高级特工而言就是致命的。”

沈剑秋不知道蔺晨为什么这么喜欢“特工”这个名词,它听起来西化,又很老派。立正站在他面前的人一时为此走神恍惚。

蔺晨继续说话,也不知算不算自言自语:“但我想,既然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或者大概永远也出不去了,至少还应该为了自己的某一部分活一活。”

“我进来快七年了。为了不彻底失去自己,坚持用了真名。为了继续叫蔺晨但同时不牵扯出我从前生活的任何一点端倪,我付出了太多不必要的代价,费尽心思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弥天大谎,这应当是不能有的自私,但在我看来其实也算值得。毕竟当时我以为这将是我唯一的最后的自私了。”蔺晨再看他,一双瞳孔里的漩涡慢慢汹涌起来,“可现在的我是真贪婪。除了这个名字,还想要更多了。”

“我想你活着。”

“我爱你。”

 

9.

蔺晨盯着手机,反复看上几遍,然后彻底删除文件和碎片:“你知道毒蛇吗?”

“系统内最高级别的代号。”沈剑秋冲干净最后一只碗上的泡沫,擦干净手,才走出厨房继续道,“但据我所知,这个代号已经静默了不下四年。”

“嗯。毒蛇出洞了。”蔺晨笑着收了手机,“明天下午,我带你去见他。”

“为什么?”沈剑秋一凛,后背猛地沁出一层冷汗。他们从来都是单线联系,彼此知道的人越少越安全,这是最基本的工作原则。但这个时候,他突然让他接触毒蛇是干什么?

蔺晨松了松自己的肩背,在沙发里侧了个身:“以防万一。”

沈剑秋听懂了。他知道自己不该问,但终于还是问了:“你要干什么?”

“最近有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打算把你往上送。但也只有这个位置不需要我,我也彻底不需要你了,你才能顺理成章地走。”蔺晨却一反常态告诉他了,他说着话,眼里像是有光一般一闪一闪的,“我们做了这么多的准备,就是为了这个把你楔进去的机会。”

“你想怎么做?”

“你只要保住自己,别的不用考虑。”答他的人不置可否,“需要你配合的时候,服从命令就是了。”

“你想淹死自己?”

“当然不。”蔺晨否认得很快,再一笑,所有的云淡风轻就又回来了,“我比你惜命,秋儿。”

沈剑秋知道他在讲自己最初为他挡的那颗子弹,心有不甘地想反驳自己其实也算准了那颗子弹一定无伤大雅,却突然被回忆堵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只要蔺晨一叫他“秋儿”,他就说不出话来了。

“我有我自己的办法。只不过我们的确会分开一段时间。”蔺晨这句话说得太真诚,沈剑秋不得不信。

顿了半晌,他终于憋出这样一句:“你会死吗?”这不是一个高明的问题。

“我希望不会。”蔺晨笑到眼睛都将要闭上,“我希望你也能活着。”

沈剑秋还有很多话想说想问。比如,半年前,蔺晨说他不想单打独斗。他想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砸还给他,终于还是没能说出口。他们之间太熟悉了,有些话,说了只能更伤。

然后他告诉他:“我叫沈剑秋。”

 

10.

沈剑秋在两年后回家。他看着电脑屏幕上系统内部通报远东最大情报组织被彻底摧毁的消息,竟然觉得像做梦一样。然后他收到了“秋稔”即将被注销的消息。

他盯着屏幕沉默良久,终于还是用原有的通讯方式向毒蛇发出最后一条讯息,简简单单只两个字:缟鸠。

他没想到能收到回复,但毒蛇还是在系统自动注销“秋稔”前三分钟给了他两个字:活着。

那就足够了,沈剑秋想。

然后他冷静地看着自己的系统页面有条不紊地删除讯息,一字,一句,一框,一页,终于在“秋稔”二字变灰后掉下一颗眼泪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11.

沈剑秋接到通知去部里开会是很突然的事情。一路上他都在想,上一次去部里,还是“秋稔”注销后的授奖。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同一间会议室。沈剑秋看着旧了几分的桌椅有些恍惚,然后瞥到桌上那仅仅三套茶杯,心脏蓦地一顿,像是被一种强烈的预感驱使,全身血液都开始毫无秩序地在身体里冲撞起来。

他知道自己在等待,但他不知道自己应当期待什么。

门声响动,他迅速站起来,看到走进来的明楼,顿了顿才道一句:“明部长。”

“看到是我就这么失落?”明楼笑着摆摆手,“坐吧,今天随意一点。你们的新处长马上到任,今天你们先见见,磨合磨合。”

“新处长?”沈剑秋还沉浸在明楼那句“看到是我”中未能回神,所以应当是谁?

“你身兼两职还没兼够啊?”明楼掀开杯盖,还没来得及喝口水,会议室的门就开了。

沈剑秋跟着明楼起身,看到走进来的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定定立在原地,看毒蛇和缟鸠穿着常服互相敬礼。这些年只敢将其化繁为简深埋在心脏里的简单字符突然苏醒,毒蛇说了一句:“欢迎归队”,沈剑秋的眼前就模糊了。

周身轰鸣间,他好像被人狠狠地拥抱,耳畔一声“秋儿”轻之又轻,却无比清晰。


end.

ps. 我就是个起名废……

pps.附赠酱油楼一个tag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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