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明楼/贺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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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到七荤八素 自割腿肉太艰难了( @周六 这就是结尾!不接受反驳!(我睡了!准时!



1.

贺涵硕士毕业打算回国,于是去和明楼告别。硕士期间的导师都留不住他继续读博,明楼也不多言,只问他回国后想做些什么。贺涵照实讲了。

明楼想了想,说:“这样吧,等过段时间我也回去一趟,给你介绍两个人认识。”

后来在上海见了面。他们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明楼,贺涵;那两个人,一个是蔺晨,还有一个是谭宗明。

明楼在饭桌上还是那副贵族做派,上流社会人物,连开玩笑的尺度都很得体。但桌上坐的都是相熟很多年的朋友了,贺涵不经意间看见了明楼身上毫不掩饰的闲散随意,也意外捕捉到他偶尔的分神。然后贺涵终于相信,这个人的规矩礼数是真的自小贴骨生随血长的。

 

2.

贺涵出国读书那年才十几岁,未成年,申请学校办签证要在当地找一个监护人。贺家和明家在苏州关系很近,贺涵独自出国,家里就拜托了在那边念书的明楼。

明楼读博士,还带着两个弟弟在国外,一个读初中,一个读本科。现在一栋小别墅里再添一个弟弟,将卧室都住满,他是不在意的。

但贺涵在意。他无论如何都要出国脱离的贺家,和明家几乎是一个模子。好不容易跑出国,又堕回了那样的环境,这不是他想要的。

于是学期间贺涵几乎不去明楼家,长住在学校单人宿舍。学校是新式贵族学校,开明,自由,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宿舍除了最基本的烟火管理与安静保证,几乎没什么别的限制。他语言好,成绩好,打辩论,玩商赛,网球是爱好,跑步是习惯,CAS活动样样在学校里做到风生水起,有时兴起还去玩个马拉松。申请大学,他ED填了一所排名非常漂亮的藤校,在所有人的不出所料中被录取。

贺涵高中一路笑傲,毕业前五月的那场横跨将近二十天的六科大考将将来临的时候,他却突然变得异常焦虑。失眠第三天的晚上,他终于从宿舍出来,打了Uber去别墅找明楼。

 

3.

这是他第三次主动去找明楼。在此之前,一次是申请学校的时候,他请明楼帮他看看他的PS;还有一次是写extended essay,他想让明楼帮他看看他的选题。

他不太喜欢明楼,但这不妨碍他承认明楼的优秀。

他不喜欢明楼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无非是那人身上那股中国传统大家里生长起来的教条气,坐立行止都有规矩,衣帽鞋饰的讲究也细琐得令人生厌……至少,令贺涵生厌。

他小时候去过几次明公馆。有一次他撞上明镜让明楼在小祠堂里罚跪,明台和他说,大哥恐怕还挨了鞭子。还有一次明镜不在,餐桌上明楼做在主座,直直对着明台拍筷子道:“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来?你的教养都到哪里去了?你不要以为大姐不打你我也不会打你。”然后明台就怂了,认了错,安静吃饭。贺涵那时就想,他不喜欢规矩,也烦透了大家长式的威严。

可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得不去找明楼。读论文眼光毒辣,挑问题一针见血。多读几年书多做几年研究是能训练相似的能力,但明楼的学术特质,一部分来自于他的天赋,还有一部分来自于他损耗般的勤奋,剩下的那部分来自于他超乎常人的毅力。

贺涵想到明楼总是心情复杂。明明心里排斥极了这个人,可这个人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时却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让他不得不上前去请教,如同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能从明楼口中听到一些令他开朗的点拨。

 

4.

贺涵没想到那天夜里明楼正在生病,来开门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两侧太阳穴有手指掐过的痕迹。贺涵抬手看了看表,很晚了,于是瞬间生出一点愧疚来。

“这个点跑过来,想聊聊?”明楼关上门,半倚半靠着门厅的沙发看着他。

“那我……明天再说吧。”贺涵转身欲走。

“回来。明台阿诚都睡了,这个时候说话正好清静。”明楼留他,带着他往自己书房里去,“要考试了,紧张?”

贺涵手里被塞进一只玻璃杯,杯子里是温度正好的水,手里温温热热的,沙发很舒适,落地灯又是暖光,不知是这些东西中的哪一样,或者是病中的明楼的驱使,他无意识地就开了口:“大哥……”

二字出来他自己先愣住了,正在恍惚,就看到明楼在那片暖光里转头过来:“嗯?”

他第一次叫明楼“大哥”,这一夜里明楼脸色发白,下眼睑发青,但眼角有很好看的弧度。

“我现在很紧张。”贺涵一顿,“我觉得我有点挺……自不量力的。”

“我知道老师给你的预估分是满分,但是就算没考到满分,已经录了的学校也不会因此不要你。”明楼在他对面坐下了,身体微微向后靠去,“压力可以有,但是别太大。”

“我之前觉得满分没那么难。”贺涵摇摇头,“现在觉得……也太自负了吧。”

“你在这个年纪能自负,能眼高于顶,是宝藏;你还能看见,那就更好了;但如果你因为一个还未知的东西轻易地将这些自负铲除掉了,那好像就不太妙了。”

明楼正经说话的时候有他自己的腔调,夹着侃侃而谈式的道理,贺涵很熟悉,却说不上有多待见。然后他听见明楼继续道:“等你高中毕业进入大学,我们就是校友了。我们同一个专业,你本科进来,我硕士才进来,你比我厉害。”

谁不知道你当初没有准备出国,但是保送的复旦。贺涵在心里翻白眼。

过了一会儿他静下来,看到明楼还是温温和和地看着他,于是又想,虽然不知道明楼对自己的称赞和欣赏是真心实意还是随口为了宽慰他一说,但他至少应该感激这个人的宽容和接纳。

 

5.

很久以后贺涵才意识到,他主动去找明楼寻求帮助的这几次,其实已经是一种信任的交付。而这种信任的交付,可能早在明楼去机场接他时就已经开始了。

那天明楼开车,有意带着贺涵在城市里绕了一圈,又随意给他指了几处地标性的广场教堂。去别墅的路上,他和他说:“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叫我大哥,不愿意的话直接叫我明楼也没关系。以后不管碰到任何事,需要帮忙,或者需要建议的,都可以来找我。”

但后来明楼不再提,竟让贺涵在无意识中感到遗憾。虽然他都不知道自己在遗憾什么。

 

6.

贺涵在上海咨询界很快脱颖而出,势头很猛,收都收不住。这个圈子可大可小,他却有些不管不顾,锋芒尽展,很快收获了自己的名声。

他是这个圈子里难得真的有才华,也知道怎样让自己的才华价值最大化的人。所以贺涵自信,有底气,虽然偶尔自恋,但他向来保持清醒。于是他在一次明楼回国匆匆停留与他一起晚饭后意识到,不论如何,即便出国读书那年离开了自己的家庭,此后自己却也一直生活在明楼的照拂之下。以前抵触,现在已经学会了安之若素。

贺涵还意识到的是,他年少时轻狂,毕竟聪明,相貌也好,生活学业实习都算得上一帆风顺,可在国外的某个时段里他竟也一度觉得自己太过平庸。这种平庸感和“往后莫不是会庸碌终生”的自我怀疑反反复复起起落落,说到底无非是因为那时身边不远处还有个明楼,明楼的光芒太强,而他却又不甘心似的不自觉地和他去比。

他笑一声,继续想,他承认自己也是曾嫉妒过明楼的,但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再反感明楼身上的光了。他真情实感地关注一束或几束光芒,看它们凝聚的形态,发散的姿态,看它的每一种颜色,看它的每一条路径。

——真的到了成熟的年纪,他也不再羡慕他,只是很喜欢。那种想让人靠近的喜欢。

 

7.

贺涵刚开始接触卡曼谈合作的时候,明楼也已经海外归来,回到上海一所高校任教,明镜身体不是很好,他要顺便关照自己的公司。

那会儿贺涵经常喝大。一夜他将Adam安顿回酒店,自己在底楼大堂里却立不起来了。他本意是想叫辆出租车,却不知怎么拨了明楼的电话。听到明楼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来的时候,贺涵只想抽自己。然后他手一抖,下意识就挂了电话。谁知几秒后明楼又拨回来,他犹豫来去,终于接了。

才开口明楼就知道他喝多了,直接在电话那边问:“你在哪儿?我来接你。”

贺涵有些稀里糊涂的,说了几次才说完整,那会儿明楼已经在车上了。贺涵听得见车门开阖,发动机开启,还有转向灯的声音,在这些声音之上,最细微也最清晰的,却是明楼的呼吸声。气流声透过手机听筒起起伏伏,贺涵有些困了。

“别睡着。和我说话。”明楼在那儿低笑了一声,“我一会儿就在酒店大堂门口停,你得自己走出来,我可没工夫进去扛你。”

“唔……”贺涵说不准自己半睡半醒的时候脑子到底是钝还是快,还没想好说点什么,一句话就已经脱口,“我觉得真奇怪,分明以前那么不待见你们这种循规蹈矩长大的人,现在又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哦,小孩子都称不上有多喜欢我。”明楼的语气倒是没什么变化,“比如明台,比如你。”

“还是小孩子?”贺涵瞬间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在面对明楼时候心中那口散之不去的气是为了什么,“你别再讲你的长兄如父论啦。”

明楼没有很快接话,仿佛在思索,然后又笑了一阵:“毕竟明台真是我一手带大的,对他而言,长兄如父没什么不合适的。至于你,你当初好像没在我家里住几天吧?我怎么你了?”

“我当年就是逃家来的,结果到了国外又碰到你。”贺涵开始笑了,“我当然得继续跑路啊。大家长大少爷,走为上嘛。”

 

8.

贺涵侧躺在副驾驶上,睡了一小觉,醒来,惊觉自己怎么还在路上,他使劲睁了睁眼,脸上全是迷茫:“这不是去我家的路吧?”

“去我家。”明楼笑他一声,“刚才问你家在哪儿,好嘛,倒头就睡,也不理我,只能把你拉去我家了。”

“喔那我告诉你。”贺涵直了直肩背,坐起来。

“拐个弯就到了,你今晚睡我那儿吧。”明楼勾勾嘴角,“已经让家里的阿姨给你泡了茶和煮了粥。领个情吧。”

 

9.

“明楼,你当年说我比你厉害,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哄我?”贺涵半躺在已经整理妥当的客房床上,手里捧着茶水,一时回到几年前那个他从宿舍跑去找明楼的半夜。

“哄你。”明楼在沙发上坐下,随意从果盘里捡起几粒核桃仁往嘴里送,看了眼贺涵脸色,又哈哈大笑,“但也是真的这么想。”

“这句就很像哄人了。”说话的人扁嘴。

明楼还在笑,虽然收敛了不少:“人不是只有真的在乎你的感受的时候才会哄你?至少我是这样的。”

这样一说话,明楼的腔调就又出来了,贺涵下意识地想蹙眉,却发现他已经无法对着这样的语气蹙眉。心里不知是遗憾还是愉悦。

明楼抽一张纸巾擦过手指,然后抬起头看向贺涵:“我几乎不夸人,对你,也只是为了哄你才夸一夸你。但只要是我夸人,不管是出于什么,总是真情实意的。”

贺涵突然觉得自己被笼在明楼周身的气息里,困意很快就涌上来,他头一沉一点,捧着的杯中茶水就晃出一点来,稍稍浸湿了他的手指:“对不起啊,今天那么失态,打了你电话,又让你把我拉回家。”

“为了工作,我还能不理解?在我面前有什么关系?我是心疼你啊,怕你这么年轻,总这么喝酒,总要把身体喝伤的。”明楼好笑地又抽了一张纸巾走过去,拿走贺涵手里的杯子,再擦干净他指缝里的茶水,看他半蜷着身子躺下了,又帮他把被子理平整了,“睡吧,我今晚有工作通宵,就在隔壁书房,你要是睡着觉得不舒服,随时叫我。”

“嗯?”贺涵没听明白,眼神更显得涣散迷茫。

“好了睡了睡了。我两个弟弟这么大的时候都没叫我这么哄过了。”明楼无奈笑笑,把贺涵刚伸出来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做个好梦。”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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