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 03 [贺涵/庄恕]
（小改动，把01里庄恕任职的医院改成了仁合
03.
贺涵走出医院的时候看看表又看看天，一点多了，天还是阴的，下一阵雨随时会来。
他吃过丰盛的brunch出门，因而现在完全不饿。接下来的行程是回家，休息一会儿，再换一身西服，换一块手表，换一双皮鞋，出门见人。
贺涵在车里等一个红灯，电台切到一首歌，他仔细听了两句，主唱翻来覆去地唱着take control of who you are。他突然想起庄恕，那个被他耽误了午饭的医生，不知道下午还有没有机会好好吃顿饭。
从B&T辞职以后，七八家猎头公司轮流给贺涵打电话，后又觉得当面和他谈才更显真诚。然后他接到了包括Adam在内的几个大客户的电话，也接到了唐晶的电话。原本他谁都不想见，只打算安安静静在家里睡上几天，顺便和那只已经对自己爱理不理的萨摩耶重新培养感情。但体检报告里的诊断打乱了他的计划，贺涵因而决定，既然出门了，索性就在同一天见完。
他先见了Adam。贺涵辞职，Adam比还没找下家的他更着急。才销声匿迹一周，他就急吼吼地找他喝酒。贺涵对Adam直言不讳：“我身体出了点问题，要做个手术，然后休息一段时间。”
Adam忧心忡忡：“那怎么办？”
贺涵正切班尼迪蛋，手底下忙碌，也不抬头：“你和B&T的约先别续，如果我休息完了恢复工作，那我希望卡曼的项目跟着我个人走，我去哪家公司，你就和哪签。如果我休息完了不做咨询了，你大可继续让唐晶做。这段时间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email，算我个人作为朋友帮你个人的。”
“我不是问项目，我是问你。身体到底怎么样了？”Adam把手里杯子往桌上一搁，语气急促。
“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贺涵抬起头，看到对面人眼睛里的关切，笑了，“别说出去，回头第一时间和你报平安。”
唐晶今天加班，从公司里出来已经过了十一点。贺涵陪着猎头们绕完了圈，又换了个地方来陪唐晶绕圈，直到此刻实在有些疲惫。
他们曾经亲密过，这两三年日渐疏远，领导，合作，还有不少针锋相对。贺涵辞职，唐晶的担心很多，旁侧敲击问他下家，开始为她能够预料到的客户争夺做尽可能缜密的准备。
“是真的没决定，也的确暂时没下家。我也没有主动约见客户，见过的都是他们急着来找我。我要先休息一段时间。”贺涵在谈话的间隙起身，买了一盒伯爵红茶，拆出茶包来请店员泡茶。他端着两只马克杯回来，“少喝咖啡吧，喝茶。”
“你要休息多久？”唐晶将一只杯子虚拢在指间暖手。
贺涵往身后椅背上靠了靠：“至少一个月吧。”
“一个月？”唐晶一脸难以置信，“你能歇住一个月？”
“一个月。”贺涵答她，无声叹气，倦意莫名有些上头。他就在这时看到一个人小跑着进了星巴克，披一身湿漉漉的水汽，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
啊，又见面了，庄医生。
贺涵不掩饰自己眼底的笑意，对面的人察觉了，问他在想什么。他说，想天晴。
唐晶透过玻璃看外面，蓄意了整天的那场雨终于下来了。雨点不大但密集。街道上行人不算少，只是不再拥挤。车流通畅，灯色在雨夜里闪，集合在全是雨水的路面上显得模糊。
傍晚庄恕准点下班，刚走进地下车库又被急诊叫回去连了两台。中午只吃了泡面，现在又错过晚餐，庄恕回家后几乎饿到昏厥，打开冰箱却不幸地发现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得认命下楼。
姗姗来迟的雨点铺在身上，庄恕下意识举起手里的东西挡雨，在头顶搁了两秒，他突然意识到那是电脑，于是重新把它抱回怀里。饥饿使人失智。
好在一街之隔还有一家临近打烊的星巴克，连一瓶果汁都没有剩下的冰柜里还有最后一个美式总汇。三明治加热以后芝士黄油的味道散出来，高卡路里的一切在半夜都显得罪恶，但庄恕感动得想哭。到底是这个三明治在等他，还是他为了那个注定要被自己吃掉的三明治才冥冥中走进了这家星巴克，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个三明治真是救命来的。
临近圣诞，星巴克换了红杯。贺涵坐在相对隐蔽的地方，正好看到庄恕夹着电脑端着餐盘坐到一盏射灯下。他搁下餐盘打开电脑，将坐未坐的时候，捧着纸杯如同捧着一颗红色的太阳。好像在发光。贺涵想。
唐晶同贺涵道别，于是贺涵更加舒适地陷坐在一片阴影中，捧着马克杯，安静看着庄恕。
庄恕弃了刀叉，直接展开一张纸巾，就着纸巾拿起三明治往口中送。
庄恕接一个电话，说一些贺涵听不懂的中文英文术语。
庄恕结束通话。
庄恕对着笔记本工作，凝视思考，拿着纸杯的手无意识地停在脸侧。
笔记本上那只发亮的小苹果暗了，庄恕合上屏幕，思绪没收回来，眼神有短暂的游离。
庄恕起身打算离开。
庄恕看见了贺涵。
贺涵笑着站起来。
庄恕在光线里看立在阴影中的贺涵，隔着十步的距离望过去，一双眼睛显得特别亮。他向他走了几步立定：“晚上好，贺先生。”
疲惫一扫而空。贺涵突然发现自己可能并不是那么擅长与人打交道，不然为什么会觉得累。他之前没意识，是因为没有参照，此刻庄恕站在这里，身上穿的还是白日的衬衣，披件藏青色毛呢外套，干干净净。
“贺涵。”他点头，眼角很快显出一个弧度来，“晚上好，庄医生。”
“庄恕。”对面的人也笑，后知后觉看到他身上的三件套，“还有工作？”
店员开始打扫卫生，他们推门离开。还有一点雨，空气里有泥土的气味。贺涵迎着风深呼吸，然后答他：“倒也不是。我刚辞职，还有些后续的，今天和人谈完这就差不多了。”
他们面对面站着，一般高，足够近。比起店内不算太亮的光线，此刻街上虽然影绰，但贺涵的轮廓从头到脚清晰多了。庄恕说着“这几天好好休息，别熬太晚了”，很快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贺涵不在意，温顺地点点头，又扬扬眉毛：“听医生的。”
“哦对。”他们踱着步又立定，庄恕说，“这周我手里都是一些常规手术，但下周每个手术日我都有两台大的，说不准要做多久。如果你的手术排到了下周，有可能会等到晚上开台。所以，尽早来吧。”
话音落，庄恕手机响。他接起电话，无声和贺涵道别，快步走了。
这一天过得漫长，贺涵的眼色里有他不自知的温柔。晚安了，庄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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