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 18 [贺涵/庄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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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知后觉的小树(过渡的一章



18.

贺涵被电话吵醒。给他打电话的人用十个字解释了自己和公司一个项目此刻的处境,贺涵于是迅速起床洗漱。

这段日子过得缓慢,时间感逐渐消失,他有知觉,但不在意。这个电话生生催活了贺涵休眠已久的“高效”系统,发型,衬衣,西服,袖扣,手表。从衣橱里取出一件大衣的同时,他已经想好了一会儿出门要蹬的皮鞋。

他走出卧室打算去看看庄恕,敲了敲房门再推进去,发现屋里无人但是敞亮。窗帘大开着,铺盖整理过,汗湿的枕套被单看样子已经拿去清洗,随意放在床头柜上的毛巾和水杯也被收拾走了。贺涵看着相比起昨夜突然显得清静空荡的屋子,此刻正被丰盈阳光不留缝隙地填满,总算找回一点熨帖。

贺涵在厨房找到庄恕,系着围裙,围裙下是他自己的衣物,整整齐齐。昨天被雨水浇透的衬衫外套和西裤已经全部洗过烘干,贺涵在自己睡前还特意帮他全部熨过。

“Morning.”贺涵走到近前去,“你怎么样?”

他仔细看了看庄恕的脸色,没什么血色,或许因为衬衫是藏青色,所以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苍白,但好在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在发烧了。

“早啊。我没事了。”庄恕若无其事地摇摇头,将一只碗放到餐桌上,转手又去收拾台面,然后他意识到什么,再次转回去,从上至下看了看贺涵,还有他搁在肘上的大衣,顿了几秒才笑笑道,“出去啊?”

 

贺涵长得很好。本来就是英俊的男人,肩宽腰窄,猿臂鹤腿。现在的他一身深灰色三件套,西服的每一处剪裁都合身,口袋巾的叠法也不常见不入俗,领口处别着一只蜜蜂形态的碎钻男士胸针。这些元素叠加在一起很容易让人移不开眼去,不论男女。

他身上的气质很典型,是那些出入浦西中心商业区最昂贵地段的顶级写字楼里的上位者。但贺涵显然又是在这典型中极其出众的,出众到哪怕将他放在一千个同样善于管理自己的头脑、事业、身材、衣着等方方面面的商业精英之中,也可以让人一眼将他认出来。

紧接着,庄恕就不得不开始惊异于,自己的脑中竟会在这几秒中突然生出这么多琐碎来。从今早起床开始,他的喉咙和鼻腔里就火烧火燎地疼,很久没得过这么严重的感冒,这一下连带着后脑也有些发沉。而不管做什么事,他脑中盘桓不去的想法除了今天的几台手术,就是一会儿去医院得开点什么药吃,以免上了手术台刀子还没动一下,自己先被双层口罩闷死了。然后贺涵像一道光一样立在他眼前,神采奕奕,仿佛突然冲走所有的繁冗与沉郁。

“是,有工作。朋友突然打电话,去救个急。”贺涵答他,看到庄恕询问眼神,于是再补上一句,“以个人的名义。我现在哪怕没有公司的招牌,贺涵的名字也是叫得响的。”

“我不是想说这个。”庄恕擦擦手,又笑出来,指了指贺涵胸口,“我是说这个。”

“哦,这个,当然没问题。”贺涵又笑起来,他为再一次接收到的关切而感到开心。

恰到好处的骄傲,还有真心实意的自信,毫不掩饰的欣喜,稳稳当当接下收好,所有的分寸都从容得体,却全都是要命的抓人的魅力。庄恕一时定住,没有说话,也没有别的动作,就停在原地看着贺涵。

贺涵发觉,没有闪避,没有询问,也站在原地。他们长久对视,仿佛所有的空间维度全部静止。

这个气氛太不对了。依然是庄恕先醒过来,他摇摇头,很快继续手上的动作。他说不出来哪里不对,甚至私心里还有一处希望自己可以回到刚才的那几秒里,静默下潜,没有人能来打扰。

或也只是因为屋外一世严寒,而这房中空气笃实得足以取暖罢了。

 

“我先去医院了,叫的车应该到门口了。”庄恕指指餐桌,“要工作也得把早餐吃了。”

“这么丰盛?”贺涵顺着庄恕的手看过去,“你什么时候起床的?”

“我做饭比较快,不太早。这是为了感谢昨天晚上……”庄恕扬扬眉,话不说完就移开视线,穿上外套,“走了。”

贺涵冲他摆摆手,听着门厅响动,把视线移回这一桌子的早餐上。他心满意足地坐下来,往口中送了一勺紫薯粥。

为了感谢昨天晚上?一言未尽,本意无他,但是此刻再回味起来,那一个短句脱离了语境却莫名变得有些暧昧起来。

贺涵无知无觉地盯着碗里紫色的粥饭傻乐了一会儿,直到Adam在微信过来问他什么时候能到,他才终于醒过来。回复完Adam,贺涵顿了几秒,打电话给餐厅订了今晚的位置,再戳开那个被他置顶了几天的微信对话框,递出一个突发奇想但盛意饱满的邀请,就像是已经等待了太久: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法国菜,今天晚上有时间吗?

对方的回复来得很快,大概是正在刷手机:我们两个人?

贺涵挑挑眉,再回复过去:不可以吗?

庄恕回复:可以可以,地址给我,下班我直接过去。

然后一个定位掉落屏幕。坐在出租车上的庄恕盯着这条消息又笑出来。真是,有些没完没了啊。

 

从他接到贺涵的平安夜晚餐邀请开始,曾习惯的日常模式似乎就开始被打乱了。他原本总是非常职业地在工作之外和患者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所以答应去贺涵家里吃饭这件事本身已经很不寻常,紧接着他竟然还占了房主人的厨房做了平安夜晚餐。当他离开贺涵家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居然就又一次被他带回家里,甚至还在那里过了夜。而为了感谢这一夜的照顾,他特意早起准备早餐。虽然不知道贺涵再一次发出当天晚餐邀请的具体原因是什么,但这一来一往竟像是一个相扣的循环,可以周而复始,可以没有尽头。

说起来也都是些稀松平常的小事,如果是朋友之间的互相照拂,那就一点也不奇怪,可庄恕觉得快乐,这快乐使得他不再如从前一样一无所知。他想起昨夜一些零散的记忆,有关原始本能,因而再无法用医生和病患之间的心理状态为自己解释开脱。他已然看见它们是什么了。

这快乐自他十岁之后就鲜少体验。而当其终于再次降临——它太纯粹,他太珍惜,所以也太担心它什么时候就会碎掉。他惶惶,不敢对这些奢望太多,所以觉得自己不太能接得住它。

下一秒,庄恕已经迅速为推掉今晚的法国菜想出了几个自然且合理的借口,点开对话框的瞬间他却又一次顿住。他也许会告诉自己,贺涵的出现是一个自然而然的结果,为他过去生命所经受过的一切。但也许将来某天,他会后悔自己所做的有关他的每一个决定。

庄恕是医学者,是外科专家,生活在精确和生死之间,不论行医还是日常做事,他一直以来都是坚定而缜密的人。而仁合大楼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他无可避免地再一次想到贺涵。情绪的生发有时不能讲究因果和细节,需要在意的只是直觉和冲动。所以,如果还有什么别的,那就过了今天晚上再说吧。庄恕这么想。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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