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霜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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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黄志雄来到凌远办公室门口时正赶上庄恕从里面出来。庄恕刚才听凌远提过两句黄志雄,于是互相打个照面,他就大致判断了哪位是凌远的患者。但跟在黄志雄身侧的那个男人实在太耀眼,有即便穿着低调的几乎没有任何纹饰的黑色西装也无法掩盖分毫的气度不凡,他自生的光芒太引人注目。

男人和黄志雄有短暂的对视,而庄恕几乎瞬间就已经确定他们正相爱。爱着的人,身上通常有特别的磁场,互相吸引,如同《圣经》的新约与旧约一样紧密相扣,无法分离,几乎融为一体。而这样的关注和眼神,只有同样正爱着的人,才能够拥有相似的敏锐。

蔺晨接到黄志雄抵达的消息后被一个急诊患者绊住,耽误了近半个小时。等他气喘吁吁地赶到凌远办公室,他们几乎已经谈完了。

凌远安抚地拍拍蔺晨的肩膀,迅速将情况再讲一遍。黄志雄的名字其实早在肝源排期的系统里,只是还没有等到合适的肝源。之前是在仁合看的,如果确定由凌远接手,立刻就可以将全部病例转过来。这两年他一直在吃药,当然无法根治,但控制得不错,也只是在为移植做准备而已。只要有合适的肝源,就可以立刻安排住院手术,凌远亲自做。

蔺晨听完,这才算真正从自急诊到行政十楼的狂奔气喘中缓过神来,深呼吸几次,才发现坐在黄志雄身侧的另一个男人。

男人显然意识到蔺晨终于注意到他,于是率先站起来自我介绍:“蔺医生您好,我叫明楼,是黄志雄的家属。”

 

日后再想起这天下午,蔺晨几乎忘了他和明楼在只有他们的天台上聊了那么久,除了各自相遇的过程及历史,其它具体还有些什么。再一想就记起来,或许最多的是浸没在风里的沉默,为感念,为记忆。

是阴天,风从未停息,而雨积蓄许久未曾下来,一呼一吸间全是空气里的厚重湿度。

也不记得到底是怎么说到那个话题,但明楼说那句话时的眼神蔺晨可能永远都无能忘记。他对此感到熟悉,因为几乎感同身受,他也对此感到陌生,因为他从没法用这样的目光进行凝视,自己或他人,哪怕在镜子里。这是爱意在心中沉淀,从未退场,历久弥新。

蔺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羡慕明楼,因他从未有过曝露如此目光的资格。爱而不能言,爱而无所得。

“我很珍惜他。很爱他。”明楼微仰着头,低声说话时全都是气流声音。

“谢谢你。”蔺晨几乎本能地开口,过了一会儿自己又先觉出不对来,于是接着说,“抱歉,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误会。并且我也真的应该谢谢你。那段时间我完全失去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也没办法看到他在非洲的详细病例,只是听他在上海的精神科医生简单叙述。我知道惊心动魄,但缺失了所有细节,其实非常苍白,以至一直有些因空洞和未知而感到的惶然。所以谢谢你说给我听,也感谢你一直没有放弃,到现在还一直记挂他。”明楼将目光从天际收回,认真看向蔺晨,“志雄那天晚上回去以后就同我讲了,而我们也为此感到抱歉,真心的。为你这么多年所经历的。”

话不必说得太明,两个人也都懂了。

然后蔺晨再开口:“如果我说,我羡慕你们,会不会显得我太矫情?”

“不会。”有零星雨丝终于开始落下,明楼于是应景地笑了笑,最终这样对他说,“祝你得偿所愿。”

 

贺涵这几天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睡眠越来越少,庄恕不会看不出来。直到有天夜里贺涵过了零点才到家,到卧室看一眼庄恕,见他睡了,又一头扎进书房,近凌晨五点才回去卧室,看到室内居然亮着床头灯。

庄恕靠在那儿看书,听到贺涵进来,笑着抬眼,问候一句:“忙完了?”

“你……这是?”贺涵有些懵。他精神困倦,又刚刚洗澡回来,身体热烘烘的,神思就有些迟钝。

“你回家的时候我知道。那会儿我也才躺下不久。”庄恕把书丢到一边,看着贺涵爬上床来,“这会儿睡了一觉了,想你怎么还没过来,就索性等等你看。”

“还早。”贺涵率先躺下,然后把庄恕也往被子里拽,“再睡一觉吧。”

庄恕于是顺从地躺下,伸手绕过贺涵的肩背去捏他的后颈:“很少见你压力这么大过。”

“是啊……”贺涵无奈地笑一声,用额头去碰爱人的额头“你这两天看起来压力也不小。”

“只是工作上的事。一个病人心衰,在等移植。但他情况恶化的速度比我们预先估计的要快得多,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供体。就算供体到了,我的手术团队可能也没那么快赶过来。这种手术,我怕在台上哪怕有一点不顺或者迟疑,那都会是大问题。”庄恕说着就放出一声叹息,“不过我在第一医院也有段时间了,磨合得还可以,供体一旦到了就得做,我团队的签证估计是来不及了。”

“你的手术团队?你UCLA的团队?”贺涵抓到重点,一愣,“这手术那么大?”

“是啊,很大。不过虽然不能保证什么,应该也还能handle。就是家属有点麻烦,希望不要万一没救过来,就变成真给凌远找了个麻烦吧。”庄恕轻轻摇头,不愿再聊,转而问贺涵,“你呢?”

“我啊……其实也算正常,在生意场上抢蛋糕嘛,她有手段我也应当有对策。不过这次是我轻敌,所以接下来要冒个险。这个案子要是丢了,往后的确会有点麻烦。”贺涵坦诚,然后感到庄恕掐他后颈的手指有轻微的停顿,于是宽慰地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过也没事,我真的还好。冒险归冒险,结果是好的那就皆大欢喜。最坏,无非就是咨询不干了。我也想过了,如果真到那一步,索性就去做海产生意,不至于走投无路。凭我的能力,海产做得好了,不仅收入不会比现在差,而且还可能一夜暴富。”

庄恕这下真心笑出来:“你还不够有钱?”

“有钱没钱那都是相对的。如果海产做得好就会再有钱一点。”贺涵也笑,“争取富可敌半个谭宗明。”

“都用上走投无路这个词了,都想到要去打渔了,还说还好。”庄恕掐完了他的脖子,转而开始捏他的肩膀,“还有,有件事你不要忘记好不好?在这儿我的收入是及不上你,但如果回美国,我做一台手术很贵的。走投无路又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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