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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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程皓的求救短信落进贺涵手机里的时候,贺涵正在会议室里盯着项目经理站在PPT前讲提案。他花了几秒钟开了个小差,划开微信把程皓的消息截图发给了庄恕,叫他帮忙拯救一下这个因同居男友可能即将被一无所知的老父亲撞破而瑟瑟发抖的刚刚摆脱了母胎solo没多久的灵魂。

在楼层另一端贺涵办公室里的庄恕读完那张截图失笑了几秒,而后给程皓去消息问他是否在忙,没事的话给他来电话。

于是三秒之后,庄恕的手机响起,电话那头的声音冲破一片食堂的喧嚷,没有一分方才微信消息里的瑟瑟发抖:“树哥,啥事儿?”

庄恕在电话这边努力憋笑,若无其事地答他:“我明天回美国去一趟,今天和你涵哥一起在他公司。他开着会呢,叫我来拯救你一下。”

于是时间突然静止。电话那端食堂的喧嚷还在继续,庄恕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隔壁一桌神经外科的在讲今天上午刚做的一台血管母细胞瘤。他耐心地等了几秒,几乎可以想象对方此刻的刘海之下表情包程度的面无表情,终于还是不忍心,开口叫他:“程皓?”

“……欸欸我在呢树哥。”卡机的人终于醒来,“你说。”

然后庄恕就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原本准备了一些话,那些道理一样的东西都在他的脑子里,他可以讲给程皓听,可他不想就这样讲出来。他不能盲目地去给他加油,不能盲目地以所谓过来人的身份去承诺他说事情总能被解决的,一切都会变好,因为这是对自己的话的不负责任,因为事情不总是这样的。

有时候很多事情就是一个谁都无能为力的deadlock。他们也许需要人拉上一条很长很长的战线才能有所进展,和对方抗争与自己抗争,但也有可能你付出了诸多努力但最终依然没有任何出路。很多时候你放下一件事并不是因为它被彻底解决了,而是你太疲惫了,决定不再执着于此。当然也有解决的时候,那是一个人不可多得的幸运。

庄恕当然愿意祝福他收获这样一份幸运,而如果接下来有任何发生与失落掉到这两位的头上,他也会积极地帮忙,但他不能向他保证什么,毕竟鸡血和鸡汤真的能改变什么的几率小得可以忽略不计,他相信贺涵也是这样想。

一个人,他与父母辈之间的亲密与隔阂,理解与冲突,通常是一种根深蒂固的东西。这些他懂,贺涵懂,程皓和凌远当然也懂。

程皓此刻有些崩溃地找到凌远之外的一个人来求救,不是要来听道理的,也不是要来听一些振奋人心的“加油”的——如果庄恕这么讲了,程皓当然也不会拒绝,甚至仍然会对此心怀感激并且真挚地谢谢他,但是这些话一出口就是无用的,它们帮不上什么忙。这就是这件事的核心,除了程皓自己和凌远之外,任何人都帮不上忙。什么都还没有发生,一切都是未知,而这未知就是焦虑和害怕本身。程皓只是需要一个情绪的出口,而凌远恰恰在这个时刻可能承担着和他一样多的情绪,所以他来找了贺涵。

 

于是庄恕这样说:“你知道贺涵老说一句话,这个世界上任何事情,最终还有一条路,那就是,随它去。”

那边又一次陷入沉默。庄恕沉吟了两秒,继续道:“好吧……我说得清楚一点就是,你现在焦虑紧张的到底是什么呢?你害怕被你爸发现,不就是要么怕他生气发火不同意,要么怕他把你或者把凌远打出去。你和你爸的关系如此,再要变糟糕也不过如此。而如果是后者,你爸总要回去的。你爸在北京,你和凌远在上海,日子还是照样过。”

“……听起来挺消极的。”程皓一边吃饭一边评价。

“是。消极而且有点小残酷。当然我也可以告诉你,还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你爸可能接受得极好,甚至中意凌远比中意你还多一点,干嘛不对凌远多点信心?”庄恕笑起来,说话间贺涵已经开完会走进办公室,他看到门合上,于是将通话打开免提,继续道,

“我不是在打击你,真的。防患于未然固然重要,能做预案ABCDE固然也好,但是做准备这件事是没有头的。小程医生在开始一天的工作之前不可能做好万全准备,今天要如何如何才能挖出一棵完整的牙神经;我上手术前也不可能好完美的预案,以抵消一台手术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贺涵去谈一个大case之前,当然也不可能想到客户和对手可能扔出来的所有问题与发难。大多情况下我们都是事到临头见招拆招,进行过程中碰到了新的问题,那就碰到了之后再去寻找解决办法,不是吗?而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你肯定没想过今天一定要把它解决吧。”

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程皓正在仰天:“……那,如果今天能解决也是挺好的。”

庄恕扬扬眉:“但你也一定做好了要花很长一段时间去解决一个问题的心理预设吧?”

“你说得对……”程皓在叹气,然后声音开始变得忽远忽近,大概是吃完起身开始走动,“树哥,您说得让我觉得今儿晚上那事儿已经不是最焦虑的那事儿了。”

对面那人言外之意庄恕听得一清二楚,于是哈哈大笑道:“那也蛮好,说明以毒攻毒也有奇效……行,你没事了对吧?你涵哥进来半天了用眼神催我挂电话呢,或者你还想和他聊两句?”

“别别别了不是催你挂电话吗……再聊下午我的那些牙就别看了。”程小大夫拒绝三联。

“你不想听那我就再补两句。”贺涵冲庄恕眨眨眼,而后有意在边上扬声道,“刚才说防患于未然,但现在你爹都来了,这事儿已然不是未然,况且你爹说到底也不是‘患’啊,对吧?所以,随它去。”

 

通话结束的瞬间办公室里有瞬时的寂静,而后庄恕与贺涵就一起笑起来。轻快的温存的时刻,贺涵拉住庄恕的手,无名指根上的素圈反着光,他似乎在回味刚才的通话,一想二想思绪似乎飘出很远又骤然收回。

他在还未消散的笑意中低低地同身侧的人说:“我们还挺适合做家长的,不是吗?”

“是。”庄恕原本松弛的被握住的手在听到这一句话后迅速收紧,手指感受着另一个人指尖闪亮的坚硬的金属,像是在试图摒弃彼此间任何一点空隙,他给出一个肯定的答复,顿了顿,然后想到什么继续说道,“等我这次从美国回来,我们就可以先把材料准备起来。”

贺涵静了一会儿,随即开口,语气听来还有点委屈:“你到底有多少预约的手术和讲座,非得要回去三个月那么久?”

“……就,还蛮多的吧……三个月只是保守估计,也有可能会更久……”庄恕将贺涵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语音渐弱,再就不说了,他眨了眨眼,瞳孔里就只剩下宠溺,“等你忙过这一阵,带上小朋友一起来LA玩几天。看你有没有说动小朋友的魅力了。”


tbc.

(贴完就闪啦啦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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