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ssimistic Idealists 03[靳东水仙全员向]

01 02



03.

手术不顺,预料之中的胸腔大出血和腹腔感染。胸外普外两科联合做,手术室里,从主刀到助手到巡回挤了不下十个人,无影灯再一开,空气里的燥热翻着倍往上蒸。

在一众汗流浃背焦虑狼狈人们中间,凌远和庄恕,这两个分别代表着国内普外和胸外最高水平的外科医生就像两股清流,刀子又快又准,心手又静又稳。

下了手术,当几个博士还围在一起后怕,并准备一会儿去把这次的录像拷贝回家仔细研究的时候,这两位主刀已经开始谈论起食堂的早饭。他们走出手术中心的时候天光微曦,人群似鸟兽散去的大厅里空旷而又安静。庄恕抬手看表,步子突然大了起来。

凌远一边整理袖口一边乜眼损他一句:“给你家市长带早饭用不着那么着急吧。”

“早饭是不着急……”庄恕步伐更快,由快走变成小跑,“比较着急的是morningkiss。”

 

庄恕和李川奇在美国认识,斯坦福的校友,一个学医,一个学法。

当时已经是庄恕在斯坦福的第五年。五年前入学的时候,他的照片在Facebook上一放,repost的量就迅速飞涨,从一开始在校内朋友圈传播,到后来竟然传至UC Berkeley。照片传至UCB以后就更加夸张,很快他的名字就一度传遍了整个加大系统的华人华裔圈。

庄恕有段时间实在不胜其扰,学校里的社团大型活动能不参加就不露面。除了需要尽可能地保持低调以及他真的对所谓的“社群”提不起兴趣之外,医学生也是真的忙,忙到日夜颠倒而浑然不觉。

所以,当年庄恕突然出现在斯坦福辩论赛观众席的这件事儿,逼得他室友差点把自己所有可以显示时间的电子产品全部开机,才得以证明自己真的没有在做梦。

其实庄恕原先也不是自愿去旁听。那几天他莫名其妙收到很多中国姑娘的Facebook交友邀请。他加的时候也犹豫,但之前也常有学弟学妹找到他咨询一些专业问题,于是他还是会在睡觉前靠在床上一排排地点“confirm”。谁知那些姑娘过了几天就集体道歉,说是加错了人。这样一来反倒彻底激起了他的好奇心,随便抓了一个学妹问了问情况,第二天就抱着沓文献坐进了礼堂。

庄恕对天发誓,他的本意只是去看看,或者只是秉着生命科学研究者对人类面部的探究好奇心,去见证一下那个据传帅得惊为天人的法学院master新生到底和他长得有多像,但后来发生的事情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除了那个人的确和自己很像以外。

他知道自己对他一见钟情。理由很多,比如那天他戴的领带自己也有一条一模一样的;他说英语难得没有中国留学生普遍的口音硬伤;他辩论时语速很快语气却温和,理由例证一二三四条理清晰鱼贯而出,几乎没有明显的思考停顿。但那天最打动庄恕的则是当裁判宣布他胜的时候,原本自信淡然的脸上却突然显出点腼腆,他微微低了低头表示感谢,再与对手拥抱。

然后他就知道了他的名字,李川奇。当然还不止这些,他们很快就互加了Facebook,一起吃了第一次饭,共读了第一本书,聊了第一次天儿,分享了第一个故事。庄恕即便是在多年以后想起当时,还是万分很感激那个有关神学和医学的辩论赛题,可以支撑他牺牲自己宝贵的晚间时段几乎一场不落地去跟完了那一季的辩论,更使他们之间那么多的第一次变成第二次,第三次,第n次。

 

很多人说校园爱情不可持久,如同温室里播种,暖房中生长,一旦离开既定的环境,不论原先多蓬勃多茂盛,总有太大的可能性刮一阵风下一场雨就蔫儿了。但他们并没有。

李川奇前几天还分析过,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为什么直到今天反倒干柴烈火依旧旺得可以,或许是他们爱情关系的发展进程着实特别。

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之间尤其美好的是那种如同星月的相映与默契,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地球已知最聪明的思想生命体间的智慧与灵魂的碰撞花火。而他们对彼此相貌的认可,是在听见无数次诸如“你们站在一起彼此凝视的时候会让多少女孩心碎,又会让多少女孩含泪祝福”的表述后才姗姗来迟。

这一认同却不得了。他发现自己最喜欢看他穿着正装在台上演讲时打手势的样子,而他有时立在医学实验室外面看着一身白大褂的他就会移不开眼。用李川奇的原话讲,那是他们原本高尚而纯净的恋爱关系终于堕入了人类庸俗的原始欲望阶段,并且竟持续至今热度不减,沉溺其中不愿自拔。

就好比此时此刻正在跑走的,因为错过了昨晚的evening kiss,说什么都不愿再错过一个morning kiss的庄大夫。

脚步声远了,手术中心空无一人的大厅又安静下来,凌院长立在原地腹诽,麻烦以后在医院里注意点影响。

 

前一日夜里韦天舒在急诊处理完,蹙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把病人推去做CT,跟着轮床过去之前,他看看立在一边一个小时没动过的沈剑秋,想想还是道:“沈队长,病人血液当中酒精浓度很低,应该不是过量饮酒引起的上消化道出血,但还是很有可能是由肝部病变引起的。我现在带他去做个腹部CT,人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您看您有没有可能帮忙联系一下他的家属?”

沈剑秋看着轮床被推走,突然感觉到夜的凉意,这才想起来把外套落在了车上。然后他一折一折放下挽起来的袖口,走到护士台要来了男人留在这儿的随身行李包。

他大致翻了翻,从包里取出一只文件袋,里面是一叠外文档案文件,他试着读了几行,不是英文。除此之外还有一本法国护照,照片是病人本人,姓名音译成中文拼音大概是Huang Zhixiong。文件袋里剩下的就还有一张下午从上海到温州南的动车票,可惜他得错过了。

他再来回扫了几眼纸张,确认全是法语文字,而后摸出手机走到稍安静处拨出一个电话:“大哥?”

他把电话拨给了明楼,巴黎大学的经济学博士,回国后曾在财政部任副部长。后来因为大姐身体抱恙,于是辞职回家,现在复旦大学任教。明家和沈家在上海都是大家,也是世交,两家的孩子一向走得很近。明楼在他们那一辈男孩儿当中最年长,大家张口闭口都叫惯了大哥,沈剑秋也就跟着叫了:

“大哥是这样,我这边有一个人着急确认身份,但是他现在在急救。他随身有一些文件,我看了看应该都是法语写的,因为还是有点儿着急,我想能不能请您帮我先看看,不用太详细,能确认基础信息就可行。多谢。”

 

韦天舒晃进院长办公室的时候正巧碰上凌远利索地关电脑收文件,他拎着公文包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看到来人也不招呼,开口就问:“昨天晚上郁宁馨还是把你喊来了?”

“哦昨天晚上那个人啊,本来以为喝酒喝吐血的,结果不是,做了CT了,肝硬化。”韦三牛神秘兮兮地往凌远跟前凑,“欸这个人,你猜怎么着,人家是个法国人,嘿,拿的法国护照。”

凌远一脚把人踹出办公室,自己也走出来锁门:“那身上那么大酒味?”

“估计全洒衣服上了吧。我估摸着之前十有八九有酗酒史,酒精肝硬化。” 韦三牛抬腿跟上,“院长这是上哪儿继续鞠躬尽瘁去?啥时候回啊?”

“回家睡觉。”凌远抬手按电梯,“我下午有门诊,开诊前回来。有事儿啊?”

“啊?”韦天舒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挂个耳鼻喉科查查听力,“那那那……你回家休息吧,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凌远好不容易回家休息一趟,他再给弄黄了,这债大概八辈子都难还。这也就算了,最惨的是被蔺晨找上。那个明明没多大年纪却偏要留着长头发的中医大夫,嬉皮笑脸看似随意地在人身上捏几下即能疼上一天半天的快感,韦三牛同志在过去的几年当中实在没少体验。

“三个通宵了,再不睡我担心会猝死在工作岗位上,还没打算那么快英勇就义。”凌远走进电梯厢按了一层,“有事儿找老金。”

凌远的车缓缓驶出医院大门,左转进入主路,天彻底亮了。


tbc.

评论(21)
热度(147)
  1.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苇恩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