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ssimistic Idealists 13[靳东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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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课题申报很快逼近死线,凌远紧赶慢赶和周明把项目种种谈妥,扫到日程本才发现说好下午三点过来谈他已经万事俱备只欠申报的项目的庄恕一直没有出现。电话拨到胸外,总住说庄医生吃过午饭就被ICU叫去,一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凌远走进ICU,在抢救室外看里面,只有一张床还在急救。凌远皱着眉头看半蹲半跪在床边的庄恕,一边的桌板上已经堆了一叠的各式化验单心电图,偏头再看了看抢救时间,问值班护士:“庄大夫进去六个多小时就没出来过?”

“没有,一直在里面。孩子情况特别糟糕,庄大夫别说没出来过,站都没站起来过。”患者年龄太小,如果要按压,医生为避免自己力道过大给孩子带来二次伤害,一般都会矮下身去卸掉一点力道。

凌远戴上手套推门进去,看了看全监暂时平稳,于是给庄恕拉过一把椅子:“坐着看不行?非得跪着?”

庄恕已经脱力,突然听到有人和他讲话,眼神迷离,直到认清楚来人,摇摇头:“麻烦院长拉我一把,不是不想坐,只是想起来的时候已经动不了了。”

凌远无奈,身手驾着他胳膊把人拉坐到椅子上:“你明天两个膝盖全是积液信不信?”

“信。不用明天,现在已经有了,我感觉到了。”庄恕叹口气,眼睛却还盯着孩子的脸,“来这儿啥事?”

“这么大事儿都能忘。”凌远把庄恕明显在手里捏忘了的手电笔抽走搁下,“你在过去一个月内和我提了八百次的课题,下周申报死线,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庄恕再傻了一会儿,突然醒来,低声骂出三个词:“Ah damn it.”,吐字居然冷静清晰,“对不住。是准备完了,但这两天太忙,没来得及校对,这个孩子……我今天不敢离开,你帮我看了?”

凌远眼光落上病床上的小人,那么瘦小脆弱,氧气面罩几乎罩住了她的整张脸,终于还是叹口气:“好吧,我帮你看,文件给我。”

“我把我drop box给你,日期排序最新的那个就是。”庄恕扯过一张便签拿笔在上面写用户名和密码,写完了递给凌远,顿了顿又问,“她这种情况,医疗费用怎么办?”

凌远扫了一眼堆叠的化验单:“到现在,多少钱了?”

“我没仔细算。但从进来就在不停急救没停过,现在ICU住着,差不多也有三四万了吧。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从这里出去。保守估计还得有二十来天吧,费用可能得往三十万左右打算。”庄恕抬眼看看凌远,接着道,“况且,如果她这次能救过来……以后等她长大一点肯定是要做心脏手术的。”

“她没有医保对吧。”凌远蹙眉,“这种情况,根据政策是能减免一部分,剩下的,垫肯定是要医院垫了。我再想想吧,看和局里交涉一下能……”

“我出一部分吧。”庄恕眼色微动沉吟着打断凌远。

“你有多少钱?你能出多久?”凌远吓了一跳,“不要和我说你是她的主治医生这种话。这种情况肯定是要国家出钱。如果碰到一个弃儿就医生出钱,那医生还活不活了?光把自己掏空做菩萨了。”

看庄恕还要说什么,凌远拍拍他肩膀站起来:“行了,你不要操心她医疗费用的事情,我来解决。再不济,下下策还有个谭宗明可以压榨,大资本家适时放点血也是必要的,算积德,他也不会拒绝。总之肯定不会让你出。”

 

沈剑秋到家的时候天色还亮,进门闻见食物香气怔住。电饭煲在工作,蒸锅在工作,电炖锅也在工作,电磁炉边摆着一沥水盆的绿叶蔬菜,洗净了,上面还留着水珠子。沈剑秋再往前看,黄志雄换了衣服蜷在床上,面对着窗帘敞开的落地玻璃,给门口的人留下一面骨骼嶙峋的脊背。

听见动静,床上的人翻身坐起迅速下床。

沈剑秋朝他笑笑:“你出去过了?超市不远吧。”

“是,附近还挺方便的。我想了下,大概也就能做做饭了。你回来了我就炒菜了。”黄志雄略低了低头,“今天忘了问你喜欢吃什么,就简单弄了一些。”

“没事我不挑食。这是我这套房装完至今第一次开伙。终于不是摆设了,感动。”沈剑秋换鞋走到餐桌边坐下,一抬头看到柜架上油盐酱醋糖酒米已经一应俱全,第一次觉得这间屋子里有了生气。

菜炒完关了抽油烟机,黄志雄把腾着热气的碟子端上桌,才加问了一句:“抱歉刚才没听清,你说了什么?”

沈剑秋又重复一遍,黄志雄就笑:“嗯,你的餐厨具是都挺新的。”语毕即回身去盛饭端汤开蒸锅。

桌前的人却被那个笑看愣了。黄志雄身上穿着他的居家衣裤,T恤的肩线处宽度正好,却因为人太瘦,上身稍显松垮,但这都没什么。他已经没那么年轻,洗过澡,头发松松软软搭在前额,笑起来的时候眼角会有一些褶子,可还是很好看。

这几天他没见黄志雄笑过,这是第一次。他以为或许这个人的笑早被伊拉克的黄沙消磨殆尽,却没想到它还在。鲜血黑暗枪炮阴霾,穿越这些繁复阻隔,他的笑意即便疲惫不堪却还是清晰得要命。

黄志雄很少正眼看他,多数时间微微低头敛眸,但就刚才那一瞟而过的眼色已经足够扎进他的心坎柔软处。有一些酸,有一些疼,甚至还能尝到硝烟尘土的苦,可他又觉得高兴。低头看看桌上的那盘空心菜,颜色绿得恰到好处,热气腾起处全是橄榄油的清香。

 

那天晚上沈剑秋习惯性地在半夜醒来,睁开眼睛在脑中搜罗半晌才想起案子已经结了。刚准备阖眼继续睡,却见斜前方床上坐起来的影子,一动不动。他想了想,还是开了盏灯。

黄志雄循着光源转过来,大半个身子隐在阴影中,不说话。沈剑秋窸窸窣窣起床找杯子:“怎么没睡?也渴了?给你倒点水?”

“我自己来吧。”说着他也下了床,去桌上取杯子的瞬间两个人的手肘堪堪擦过,沈剑秋觉察出半分凉意。他应该坐了很久。

空气仿佛静止,成年男人仰面喝水时胸膛的起伏显得更清晰。随后两个人沉默地搁下杯子,回到自己的铺盖处,就在沈剑秋将要把灯关上的前一秒,黄志雄开口了,尾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沙哑:“也不是不想睡。我也很久都没做梦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整夜整夜地睡不着。”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别担心。”

半句半句听来没什么逻辑,坐在榻榻米上的人却都懂了。最后三个字黄志雄说得轻,落进沈剑秋耳朵里仿佛石入深潭,没什么水花,但胸腔深深处无人得见的地方又泛起一圈圈的水纹,一道推着一道往外播散去。

他仰面躺下,手指摸到台灯开关,说一声“好”,光亮随着话音一同隐去,屋内归于安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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