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ssimistic Idealists 22[靳东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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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啥 所以 院长在鸽子回来前倒进医院 是众望所归吗233)


22.

“嗯?”周明看向韦天舒。

“其实想想也就那一年。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了,廖老师的事,刘茂然的事,念初的事,负压采血管的事……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事。现在冷静下来看那个时候,好像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压到他身上去,我自己有时都觉得,嗨……”韦天舒眼色低垂,脸上竟好像些微赧然,“你从没这么觉得过吧?”

“觉得什么?他不近人情啊?”周明顿了顿,“就没往那边想。可能我在外头情绪没那么激烈,旁观者清吧。亦或我至少知道最初他为什么回来当这个院长,所以总能理解。”

“是。越近的就越容易忽视,人都是这样的。”韦天舒望向窗外,一片霓虹,“去年念初还给我打过电话,后来聊到凌远给哭得一塌糊涂。她说不知道凌远心里有多苦,现在后悔得不行。”

“凌远就是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其实你们也一样。从教育学角度来讲就是叛逆呗。任何一种改革都要经历转型的剧痛,所有的完成都必须要有牺牲。他当院长以后一直像个家长一样罩着你们,希望你们至少可以少切身经历一点。但社会体制转变如此,医院不可能仍像个理想国一样那么纯粹干净高尚,病人全身相托,医生心无杂念。老院长当年把我赶到美国去,到底是他对我的一种保护,不然到今天我可能连医生都做不成……

可对于你们,全然隔绝又是不可能的,他什么都不说不解释,所以冲突就起来了。你,念初,还有小睿的‘出走’其实都是这段转型青春期间激烈的叛逆。刘茂然事出那阵小远和念初不也正在准备离婚么,我有点担心,直接给他打国际长途。你知道他说了什么,他说当年决定回国做院长,就是因为他想在医院里出现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周明的时候,他们可以不用离开,依然可以穿着白大褂专心地治病救人,可是现在廖老师去了,三牛走了,念初要走,小睿也要走。”周明也转过去看窗外,“好在现在青春期算是过了。”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当初哪能这么想。”韦天舒声音里带点自嘲,“我跑到温宁,反悔了,还能回来。念初这一走是真的没能回头了。”

周明沉吟:“念初啊……老在朋友圈里见她,她现在在哪儿呢?”

“老家一所二乙,算是他们市里最大的了,做儿科副主任。”韦三牛嗤嗤笑出来,“她这是亏了。我看凌远再折腾两年咱们医院三级甲等就该冲三级特等了,你说上了三特再走多好,这资历,拿出去又不一样,保管一去就能上主任。”

周明看看说完话突然安静下来的韦三牛脸色,笑了:“干嘛?你还愧疚起来了。”

“你说,凌远这小子会不会记仇?”韦三牛又笑,眼睛往窗外最深最远处看。其实看不了多远,这城市高楼太多,层层叠叠起起伏伏,早把大江大海地平线遮了个严严实实。于是他往高处看,高楼拦腰浮着一絮一絮的稀薄云层,再就看不到顶,他的眼里晶晶亮亮,“回头别说他有个小本儿,专把我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记着,有事没事掏出来画个圈圈诅咒我。”

“那你可得小心了。一会儿我把他支走,你赶紧去翻他抽屉找出来烧了。”周明挑挑眉。

“嘶,我说真的,咋办。现在特想道个歉,又不知道怎么说。想想他也什么都不缺了,那回头请吃饭?”

“就他那玻璃胃你还是别害他了,你也不看看你吃的都是些什么。”周明笑一阵,再叹口气拍拍他,“别多想,用不着。小远是什么人你倒不清楚了?你从温宁回来就是认栽,现在踏踏实实待在这儿,他那儿早就翻篇了。你要和他多提一句,他下一秒一定让你有多远滚多远信不信。”

“信。”韦天舒拿手狠命搓了搓脸,从额头到脸颊来来回回几次,直到皮肤有了灼感才停下来,“欸呀,咱们仨太久没并肩作战了,这几年老一直是小睿。欸说实话,李睿这小子还真不错,等他回来你试试他,估计和你已经没差了。”

周明看他一眼,勾勾嘴角:“那肯定,能从凌远手底下全项目高分毕业也是绝对的牛人。前两天和朱建华配台,觉得他这个年纪这么利索很不容易,刚夸两句他就跟我吐苦水,说和李睿带的王东比一比,博士毕业的分数临床操作那块儿看起来也忒惨,堪堪擦过及格线。”语毕静了一会儿,余光瞟到手表看到时间,抬腿就走,“说话给忘了,这小子不会还在睡吧。”

韦天舒抢上几步猛地推门进去,先听到闹钟声音,再看到刚从茶几上抓到手机的手一抖,手机啪嗒又落回桌面。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下次一定敲门一定一定一定……”韦天舒撇一眼凌远脸色就差下跪,三步跑过去帮他滑掉闹钟,然后开始拆广东粥的打包袋,嘴里继续叨叨,“还温着呢先垫点先垫点一会儿不定要做多久呢……”

凌远本在听到韦天舒声音的一瞬间就已经下决心这次一定要拿桌上的半杯水泼他,看到身后跟的使劲憋笑的周明,想想还是不要伤及无辜。睡饱了似乎心情也能变好,凌远捞起勺子,突然有些懒得呛他。

 

沈剑秋又在夜里醒来,身上压着案子,精神持续紧张。这一回他做了整整半夜的梦,一刻未停地穿梭在高原的连绵雪山中。醒来前他正带着巡逻队伍过大风口,扑起来的雪籽拍到冻僵了的脸上几乎刮出血痕。而那风口出奇得长,坡出奇得陡,身下积雪出奇得软,他手脚并用爬了半天也没能过去,一转头两个小战士被吹得滚进冰隙里,他刚想说什么,世界轰然作响,雪崩了。

再一急他就把自己挣醒,醒来后累得不行,太阳穴里神经突突得跳,胸膛起起伏伏,显然还在喘。他愣了半晌,终于意识到此刻何时何地,想去倒杯水喝。他瞥一眼斜前方,床上的人微蜷着身子侧卧,于是就不开灯,轻手轻脚踩进拖鞋里准备一路摸过去。谁知再一秒,黄志雄那边的床头灯就亮了。

黄志雄拥着被子坐起来,刘海发丝蓬松,但他一双眼睛清清明明,根本没有初醒来时候的迷蒙混沌。

“你夜里还是睡不着?”这是他们第二次在夜里躺下又起来说话,上一回黄志雄说,他莫名整夜整夜睡不着。

“好多了,这次睡着一会儿,不太困,就又醒了。”黄志雄摇摇头,“你怎么了?做梦吗?”

沈剑秋讶异:“我反应那么大?”

对面的人笑笑:“其实还好,但我醒着,就听得清楚一些。”

“嗯,很久没做梦了,刚才居然梦到那会儿当兵的时候。”沈剑秋趿着拖鞋去倒水喝,看了看黄志雄,再添上几句,“我做警察前在高原上当过兵,西藏那儿的查果拉哨所,中印边境上。”

“唔……”黄志雄抬头,“全是雪吧。”

“是啊。”沈剑秋点头,“就是在雪山里。查果拉在藏语里的意思是‘鲜花盛开的地方’,但哨所周围海拔太高,从来不长花儿。春夏的时候偶尔能看到草地抽芽,但是这边抽芽,几米开外依然是雪。终年积雪,一直在那儿。”

“我还从来没好好见过雪。马赛下过几次,我都在伊拉克没撞上。”

“等你好了我就请个年假,带你上查果拉看雪去,也去看看真正的西藏。”沈剑秋搁下水杯盘腿坐下,“真正的西藏在拉萨日喀则早就看不着了,林芝凑合,岗巴查果拉最好。”

黄志雄定定看着沈剑秋,从瞳孔一直看到心脏,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你在西藏那几年,送走过多少人?”

突如其来的问句击得他精神一凛。沈剑秋这才发现他们的经历有惊人的重合。一方极寒,一方炙灼,青藏高原的冰川,伊拉克的黄沙,可他们过着几乎相同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神奇的因缘际遇,或者镇静,或者沸腾。

从来没有人这样直白地问过他这样的问题,因为从来没人能知道他的自持冷静后面是什么。但今天的黄志雄竟然看到了他。

“七个。巡逻的时候一个跌进几十米的冰隙,两个被雪崩埋了,一个过大风口的时候没抓好,直接被吹到山下。一个过河的时候摔了,湿透了就感冒。高原上哪能感冒,他自己死扛,挨到了肺水肿才发现,哨所医疗条件不行,当时已经下雪封山,终于送到军区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法救了。”沈剑秋深吸口气,“还有三个,是在边防线上和异国武装的交火的时候牺牲的。”

他把那个叫姚敢的孩子,放进了这三个倒在前线的战士里。

长久沉默,黄志雄的眼神中让人看不出情绪,脸上却又一丝了然,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对这个从未相识的人交托信任,毕竟从最初他们就未陌路过。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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