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ssimistic Idealists 34[靳东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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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辞职报告终于被批,交接了一下午工作的蔺晨在听到自家主任第八百次叹息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就差给他老人家跪下:“我的郝主任郝老师欸……您能别‘哎’了么……您再‘哎’我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罪无可赦我可哭给您看啊……”

“欸……”郝主任看着蔺晨生无可恋地倒在椅子上装死,终于舒了舒眉头,“你说说你,刚来的时候我就坚决不收你,想想你是肯定要回自己家里去的,结果是你自己坚决说一定不回去,求了我三天让我收留我才一时心软。这几年下来,刚相信你确实没在胡闹,看看你现在,欸……”

“我杵在这儿不知道多少老大夫看我不痛快呢。”蔺大夫求饶般抓起办公桌上一沓空白药方纸挥了挥,“况且我这回是去第一医院也不回家里去,倒也不算食言。”

“我知道你去第一医院,一个主任就收买了你,小兔崽子也是够能的嘿。第一医院不就是工资高点儿?你还缺那几个钱?”郝主任吹胡子瞪眼,“我早就说想退休,等我退了主任还不是给你做啊,是你自己不要的,现在又走得那么痛快。”

“您还真以为是一个主任收买的我呀……”蔺晨笑得身颤,“我像是为五斗米折腰的人吗?”

“那你?”郝主任鼻孔出气。

蔺晨翘着眉毛:“……不可说。” 

耳边脚步声远,蔺晨没抬头,只当是主任,于是站起来继续理资料道一声:“您慢走”,哪知道半秒后又有人进来,蔺晨忙着往箱子里摞书,“您还啥事儿?”

来人没有回话,伸过手来帮他整理一沓书脊散了架的文献。

蔺晨余光瞟到那双手,吓了一跳抬起头来,凌远立在他边上。

 

“你怎么来了?” 一头刘海凌乱,蔺晨表示难以置信,“我明天去第一医院报道又不会耍赖,你这是……?”

“中医内科终于盼来一个主任。”凌远偏头,“迎接优秀人才入驻第一医院,我的戏怎么也要做足。”

“还是别了吧。你们医院护士的八卦功力看看你妹妹就全明白了,院长这么大张旗鼓的,小的害怕。”蔺晨瞄一眼凌远拧着的眉心,还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到底什么事儿?”

“今天去局里开会,散得早,离你这儿近,顺道来一趟。”凌远把手里的东西扔进箱子,四下看了一眼被摊得乱七八糟的办公室,挪开地上一些杂物,给自己清出一张空椅子坐下了,“顶头上司换人了。”

“陈局长退了?”

“陈局长没换,卫生分管副市长换成李川奇了。”

“之前不就是李川奇?”蔺晨看了看一地狼藉,无奈地抱过一堆文件夹一页一页翻,“况且就凭你和李市长的关系,换成他你怎么着也该高兴啊,这是在叹个什么气?”

“之前他是帮着张市长管。张市长不是将退不退地僵了两年么,很多分块儿都分出去了,这回他们市委常委整个调整了一下,李川奇原本分管外事口岸侨务那块儿的,现在专门负责卫生教育体育妇儿……”

“哟,养了个小孩儿是不一样了。”蔺晨漫不经心笑一笑,没用的文件一股脑儿取出来直接塞进碎纸机里。

凌远有些烦躁:“我跟你说正经的。”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李川奇这个人,看起来不温不火云淡风轻的,其实心里边一清二楚,不然家里不官不商毫无背景的一个人,就算能力再强,这么年轻就能一路顺利高升做到上海的副市长?去年不是还有说法今年换届他差不多就上常务副市长了?”蔺晨手下依旧自管自地忙,“他这个取舍,知道他的人感动一阵,不知道的人当然还有别的想法,看你怎么理解罢了。”

凌远静了一会儿,眉心不那么紧促,脸上神情又近乎茫然:“你说我当年要是……”

“他是他你是你,环境不同立场不同,你不要一看到一个什么事儿就老是拿自己当年和人家比。”蔺晨先一愣,而后反应过来,声音突然拔高,手中一沓没来得及塞进碎纸机的A4纸“啪”地拍到桌上,一叠声地脆响,“你知道你胃里溃疡怎么来的?老和自己过不去老给自己找别扭很好玩哦?你找一回别扭我两个月的药都白给你用了。你知不知道那些药材都是我托卫峥背着我爸从药王谷买的?”药王谷是蔺家医馆指定药材商,业内名气很响,质量是特级,价格自然也好看得不行。

“我……”凌远看着这样的蔺晨,突然生出些抱歉来。

“我求求你,好不容易不是从日本被人抬回来,少折腾一会儿成么?看在我天天在家提心吊胆就怕你才穿过孔的溃疡再复发的面子上。”刘海从耳廓后面漏出来,蔺晨气头上去,一巴掌把头发直接抹开,还想继续说什么,手机就响。他气急败坏地从办公桌上翻出手机,刚想掐断,看见来电显示,顿了半秒还是接了。

 

“你终于开机了?”电话那边是沈剑秋,他大概是立在海边,风狠命儿往听筒里刮,刮得接电话的人耳朵生疼,刚窝上来的火却是瞬间消掉不少,“打个电话来,就为了告诉我青岛风很大?还是说请我过去喝海风?”

“上个礼拜挺关键的,手机没电没电就给忘了。”沈剑秋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

“你给黄志雄打电话没?”蔺晨一边讲电话,一边把凌远从椅子上拉起来往门外推,自己也拿钥匙锁上一屋杂物,赶着凌远往楼下走。

“打了。”沈剑秋顿了顿,“我没直接问他,我只问他好不好,他说好。但我不放心,还是想来问问你。”

“人家没骗你,他比你走的那天的状态是要好一些。”蔺晨已经走到停车场,打开车门,径直把凌远塞进去,自己也上了车,“我和凌远一起盯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我放心。”沈剑秋再顿一顿,“只是,过几天会有行动……我知道这么说特矫情,但是还是得以防万一。如果真的光荣了,遗书是早就写好的放在局里,就是黄志雄。麻烦你们,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一下。”

“所以你打电话是‘托孤’来的?”蔺晨一笑。

“黄志雄是精神智力都正常的成年人,他有自主选择的能力和权利。太以后的事情我不敢向你保证。”蔺晨叹气,“但我能说的是,如果肝源到了,我盯着凌远把他送上手术台,怎么样?”

沈剑秋在电话那端一边吞着海风一边吭哧吭哧笑:“好嘞,多谢。”

“要是没光荣,还是给我们报个平安。”蔺晨笑意渐敛,“黄志雄肯定也明白。”

 

“来干什么?”凌远看着面前第一医院几个字一阵恍惚。

蔺晨熄火拉手刹,推开车门:“下车。”

他们并排往里面走,立在准备下班的挂号大厅里站定:“拉你来看看你的医院。”

凌远先是迷茫,几秒后蓦地便明白了,眼周有些发烫。

“你说,‘如果当初’……”蔺晨声音低沉,“如果没有当初,你的医院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票贩子横行,科室管理混乱,甚至集体贪腐……你想吗?”

你想吗?

“当然,你不想,我知道的。如果重来一次你依然会做同样的决定,因为在那种境遇中,你想让它变好就别无选择。”蔺晨声音再低一分,“李川奇和你不一样,他能选择,还有得选择,即便他不再负责外事,上海的外交也不会就此瘫痪。但是在这家医院里,甚至说,在整个医疗系统里,有些事情,你不做,或许就又是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不会有人有这个勇气、魄力、能力——来做。”

“鲁迅先生说过什么。”蔺晨继续道,话里带了点玩味儿,“他说,在中国,即便是搬张桌子改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能改。只不过现在不是当年,你搬了,也改了,效果还不错。是要牺牲一些东西,但娜拉走后没再囿于宿命,那就是一种胜利。”

蔺晨的声音难得没有平日里的跳脱,又沉又稳字句排出。凌远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向身侧走过的认识的不认识的对他说一声“凌院长好”的医生护士们一下一下点头。

“而有关你总是时不时拿出来自苦自疑的那些……”蔺晨看了看四周,飞快地去捏了捏凌远的手腕又松开,他不会叫他一定放下或忘记,“凌远,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在这儿站一站,看看这间医院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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