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囊格美 04[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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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 你们的凌医生 上线了



04.

从哨所到珥鹭河渡口站的交通方式,因为路况和各种恶劣自然条件的限制,有马时偶尔骑马,而大多全靠人两条腿步行。其实不仅仅是这段路,查果拉峰周围的大部分地区至今都无法通车。荣石一行四人清晨从哨所出发的时候天上星光还未完全散去,正午前在半山稍停,简单就着水吃了两个馒头,待到抵达渡口站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云层铺散开来,仰头看不见一点光亮。

下山的路上倒是渐渐能看见一些除了他们以外的活物,大多却也只是零零散散铺散在地上的枯黄草皮。蔺晨的话自然是最多的,大部分时间都是他在说,从雪豹唠到岩羊,从藏熊聊到马鹿,从黑颈鹤说到藏原羚,还讲毕生仅剩的唯一理想就是亲眼看一看石貂。因为周围没太多人不相干的人,蔺晨自把帽子摘了别进左肩肩章下面,一头长发散着,兴致来时还唱上两句,端的凭谁都羡慕的潇洒自在。搭话多的是沈剑秋,一扭头竟然看到一只鼠兔,三两步跑去即捉了来,丢给蔺晨任他逗弄一会儿再放了去,荣石只偶尔应着说笑几句,而黄志雄自昨夜对蔺晨说了那两句后就又一次彻底陷入了沉默,未再发一言。

 

渡口站的吴干事立在门口等着他们一行,一边引着他们进站一边道:“你们来啦,今天有文工团到这儿来给战士们演出,现在操场还点着篝火,你们要不要一起去?”

沈剑秋摆摆手,表示算了。

“上边打了电话说你们今天晚上准来,宿舍都准备好了,热水也有,面条马上就下锅,你们在这儿住一晚上,明天早上和这边一位伤员一位医生一起渡河去岗巴营。”吴干事语气热络,寒气覆盖下平添几分暖意。

蔺晨走在队列最前,往宿舍去得时候远远看见医务室灯火通明,有人不停地进进出出,他眉头一蹙:“伤员情况不好?”

已经到了宿舍门口,吴干事一边开门一边叹口气:“不是,那不是你们要带走的伤员。是文工团的一个女兵,叫于曼丽,上来以后就生病了,演了十几个连队了,病得越来越重,开始只当是感冒,今天到兵站还说要坚持演出,但是后来晕过去了,我们这里只有几个卫生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才叫了医生,哦,就是明天要和你们一起走的那个医生,现在在里面抢救。”

“也就是说你们这里只有一个医生?”蔺晨一怔,而后将背上行李一扔迈开步子就往医务室跑。

 

“大哥,十分钟前的。”明诚开门走进来,把文件夹递过去。

明楼一只手还在飞快地往地图上标注,另一只手接过来打开,然后转头,从上至下扫了一遍文件,蹙眉:“多则拉地区部队调动情况怎么样?”

明诚答他:“所有部队全部推进。”

明楼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过了一会儿抬头:“必须首先保证前线部队需要,不能舍近求远,和下面说,启动战备预案。另外,让他们打电话去地震局问问情况,搞清楚到底是山体滑坡还是地震,无论如何尽快把公路给修通。”

“好的。”明诚接过文件夹,看了看桌上全部空了的三只咖啡杯,还是劝了一句,“大哥,您昨天晚上就没睡,今天又忙了一整天,还有三个小时飞机就要出发了,您还是抓紧时间眯一会儿吧。”

明楼点点头,刚准备低头,又突然开口:“阿诚,那个疯子呢?”

明诚失笑:“大哥您放心,他昨天晚上就飞回拉萨了。”

 

蔺晨到医务室后门,才掀开门帘进去就看到雪白的被单缓缓覆上躺在床上的女兵。那个组织抢救的医生有些脱力地摘掉了沾血的手套,口罩,术帽和隔离衣,额前头发被汗沁湿,目光恍惚地盯着那床雪白被单看了一会儿,才一步三晃地往后门出口去,在蔺晨面前立定了。

蔺晨看到医生的脸,怔了怔,而后低低叫他:“凌远?” 

这时医务室紧闭的正门处突然涌过来很多人,他们隔着门叫着于曼丽的名字,一个哭了,两个哭了,一群人都哭了。

那医生仿佛被这片遥远又咫尺的悲恸嘈杂击倒,再往前迈出一步的时候,膝盖不由自主地就软了,整个人直直栽进了蔺晨怀里:“蔺晨。”

 

夜凉,滴水冻冰。

蔺晨从屋里拿过一件军大衣小跑着过来给坐在台阶上的凌远披上。身后百米外就是篝火,在那里,伤痛仿佛已经不存在了,演员擦了眼泪补妆重新跑去载歌载舞,水袖舞起来,哈达挥起来,因为团长说他们没有权力让这些等了一整年来看他们一晚上舞蹈听他们一晚上歌唱的战士们来听他们哭。

凌远把头埋进自己的肘弯里,浑身颤抖。

蔺晨伸手去想捉他的腕子,被躲开了,只好低声凑过去问他:“胃不舒服?”

凌远身体一松,轻轻摇了摇头。

蔺晨在他耳廓边轻轻道:“你尽力了。”

“于曼丽,这个小姑娘连二十岁都不到。这么年轻,这么漂亮。”凌远缓缓抬起头来,眼眶通红,“蔺晨,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难过?”

“我知道。”蔺晨一手轻轻搭上凌远的后背,拍一下,又一下,“我知道你有多难过。”

“你说我尽力了。我,尽力了吗?……事实是,我尽不了力。我可以救活她的。蔺晨,她休克的时候这里只有我一个具备诊断和手术能力的医生你明白吗?只有我一个。我想救她,可我什么都办不到,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言既出,蔺晨愣了愣,他自己也顿住了。上一次说着一模一样话,是谈到他的母亲因为肝癌去世的时候,那一次他认定了自己以后要做医生,那这一次呢?

凌远继续颤抖着道:“她原先就感冒了,感冒引发的肺炎和心肌炎,今天又发急性脑水肿、脑出血,心衰,并发多器官功能衰竭。我得降低她的颅内压,纠正酸中毒,维持电解质平衡,可我办不到;我要高压氧仓,我要吸液器,可我没有。蔺晨,我什么都办不到,我什么都没有。”一滴眼泪掉出眼眶,风一吹很快就不见了,在脸上留下看不见的干涩痕印。

蔺晨的眼眶也渐红,他把凌远身上的军大衣再裹得紧了点,然后狠狠搂住他。

以前在北京军总第一医院的时候,凌远是肝胆外科的一把刀,后来到了拉萨,虽然做的还是普通外科,但因为全军分区医疗条件都很糟糕,他又经常要作为全科医生下连队巡诊,只要问题属于外科他就都得上。有没有落差?开始的时候当然有。即便他依然会时常作为专家被请到全国各地的医院去做一台也许只有他能做的手术,落差还是会有的,而且他曾经很不适应。但不论如何,慢慢的也就习惯了,甚至如果让他现在就回到北京军总一院去他可能都不愿意了。

可是这几年下来,还有唯一一样让他无法适应的,就是这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到了拉萨以后,他在藏区各地军中奔走,在大大小小的医务室,甚至野地里搭建的帐篷中都做过手术,但他的绝望并非那种和从前一样碰到绝症而不能治的无能为力;而是,明知该怎么做,用什么药,上什么设备,做什么处理,但是因为条件限制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没有药,没有仪器,甚至有的时候因为无菌条件都达不到以至造成严重的感染和并发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鲜活生命的迅速消逝,终留下一具渐凉的躯体。

他在军分区是有名望的,很多地方的战士只要听到凌医生来了就会鼓起掌来。他在这里创造了很多的“第一”,也在很多不可能的情形下凭借自己的直觉和技术抢回过人命。军衔升了又升,但他的眼里总是只有那些离开的人。

是一千次妙手回春也换不回一次的无能为力。

“她不该在五千米的海拔上跳舞。可是那么多战士想看她跳舞,她就没完没了地跳。她把自己跳成了一朵格桑花,但这里是五千米海拔的生命禁区,哪里经得住一朵这么美的花儿。”世界变得很安静,身后的欢歌笑语远了又远,留在耳边的只有风声,一阵阵地过。

 

“今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有点失态。说实话这在高原上太常见了,我以为我早就应该习惯了,可突然看到你,还是难受得要命。没想到明天一起走的会是你们。”凌远渐渐冷静下来,支起身子来看看蔺晨,伸手撩了撩他的头发,“都长这么长了啊,还没人逼着你剪了?”

蔺晨低低笑,脸上带点得意:“我看谁敢。”

“也是。你在查果拉都待……快八年了,占山为王,得成精了。”凌远终于笑出来,仔细打量他,“你好像瘦了。”

“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军装裹得严实,棉絮毛线层层叠叠的,一手抓上肩膀却还只一把骨头,“最近下连队胃怎么样?晚上吃饭没有?”

“吃了。最近还行。你没吃吧?渡口站的面条做得好。”凌远抬手两根手指戳戳蔺晨的腹部,“你是铜肠铁胃吗?在气压那么低的地方吃了七八年,消化系统竟然没事?”

“走,去看看你的伤员。”他这么说蔺晨就知道了,最近下连队天天吃些夹生的饭食多少胃里还是不舒服,于是赶紧把人从台阶上拽起来,一边盘算着一会儿去炊事班怎么拍拍马屁让自己去开个小灶,一边瞅瞅他的脸,“嗯,还好,我们中校衔的首长没把脸哭花。”


tbc.

ps. 故事背景大情节线不属于我 但是属于哪里真的记不得了(躺平

pps.可能坑 没写过这种 各种资料查得我头昏眼花 有bug请一定要指出来啊(感谢(鞠躬

ppps. 卡维囊格美:藏语里的意思是“雪地里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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