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囊格美 09[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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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后半月 要 好好做人



09.

帐篷外天色方有些转亮沈剑秋就醒了,跟着醒过来的是蔺晨。两人一起从铺盖里出来,摸摸索索穿鞋披衣。蔺晨对他比着嘴型叫他再睡会儿,沈剑秋说不必了,于是他们拿着雪镜一道走出帐篷。凌晨五点不到的光景,太阳从山尖上刚探出一点颜色,天际一片橙红,雪地被映得很亮,仿佛晶体粒子的每一片切面上都披附沾染上了这天的第一缕日光。

荣石听到身后动静,转过去,把水壶和馒头递给沈剑秋,而后拍拍屁股站起来,把位置让给蔺晨:“没想到你也起来了,早饭给你热在锅里,我找他有点事儿。”

沈剑秋跟在荣石后面走,一边走一边仰头灌下去几口热水,感觉整个人又活络起来:“怎么了?”

荣石走到雪坡另一边停住,仔细听了听,已经辨识不出火堆燃烧的声音,于是从口袋里把地图掏出来:“这一段战备路不能走了,但是我们可以从这里走,这儿,翻上去,绕到这儿,有一条既存的野路,顺着走也能到。”

“这是个……野达坂?”沈剑秋盯着地形图比划,“你去看过了?”

“没,我也是刚刚看地图才发现。想着天也差不多亮了,索性等你起了再一起去看一眼。”荣石语毕径直穿进一条野路。

 

冰达坂静静立在他们面前,连续百米的垂直冰面,在愈渐铺散的日光下白得耀眼。他们没有说话,仿佛这庞大的冰面一点一点压上心脏,能把人死死冻住。

沈剑秋再看了一会儿,嘴里低低出声:“二十……五米,五十个冰坑。”

“高了点儿。”荣石也开口了,“海拔高了点儿,垂直距离也高了点儿,绳子抓钉也少带了点儿。”

“如果连里能再来些兵就好了。”

“如果现在能洗个热水澡,吃碗热面条就好了。”

“如果……我们不那么累……”沈剑秋竟然闷声笑出来,“不就比平时训练高了那么十米。十米而已,我们肯定能过去。”

荣石脸上也浮出一点笑意来,却是转瞬即逝。笑意一散,他颓然坐到地上:“顿珠过不去。走之前我再三和凌远确认过,顿珠只能躺担架,他的脚踝和脚趾有大开放性伤口,在这个环境里,垂直时间过长造成的伤肢充血都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剑秋沉默了,再一会儿,他看到捏在荣石手中的地图纸正簌簌抖动,他半跪半坐下来,扶助他的肩膀:“你怎么了?”

“我在害怕。”一语既出,荣石浑身都开始颤栗,“我太自负。我以为可以。这些情况上来之前我不是没想到过,可我就是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搞得定,我对自己说你别无选择,碰到什么解决就是了……”

沈剑秋攥住荣石的手,用上十分的力气:“不要这么说,你只要反过来想想,你当初决定上雪山的时候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送顿珠去拉萨手术,为了不超期归队,为了六号行动。可是……”荣石低语,眼中竟然泛起泪光,看着无助而绝望,“可是剑秋……大雪就要上来了……如果我们当时不走,顿珠也许失去一条腿,我们也许会脱掉军装,但至少不会连累所有人被埋在雪山里。”

荣石的脸上滑下一行眼泪,再一行,再一行。沈剑秋心里翻江倒海,鼻尖眼眶连带着胸口均是蓦地一痛,下意识就把颤栗着的人狠命抱住,在他耳边低声重复:“荣石,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责任,当时决定上雪山是我们所有人都同意的事情,你不要全压在自己身上,不要,听到没有?……”

 

“要不……你们过,我陪顿珠留下来等,药箱,粮食,棉被,再留一个锅给我们,我们可以坚持到你们到岗巴请求支援。”凌远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来。

荣石和沈剑秋均是错愕地转过身去,凌远和蔺晨立在不远处,像是意外走到这里来撞见了他们的对话,而此刻,蔺晨也是一脸错愕地看着他,半晌憋出一句:“你说什么?”

“不可能。”沈剑秋先开口,“我们不可能把你们留在这里。”

凌远往前几步,指了指冰达坂:“是这儿吧?顿珠过不去,这是事实,他不可能自己爬,我也不一定能过去。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你们能过去的先走,我们留下来等。”

“你们能坚持几天?”荣石眼色阴沉,“暴风雪随时可能撵上来。如果我们在暴风雪撵上你们之前到不了岗巴营请不来支援,你们打算怎么办,一辈子躺在雪山里吗?”

“行了别争了,既然能找到这条路,那么总有能过去的办法。”蔺晨无可奈何地看着几个人,“你们俩说说,如果不考虑顿珠,怎么过?”

荣石定定神:“一个人带着绳子先上,拿冰镐和抓钉,一边上一边凿出蹬脚的冰坑来,上去以后,放绳,牵引第二个人上,第二个人也带一卷绳子,上的同时修整冰坑。接下来,两根绳子,一条牵引,一条保护,剩下的人可以踩着冰坑往上走。”

蔺晨听罢,抱着胳膊:“那不就行了。”

“什么行了?”

“一个人上是上,两个人上也是上。你问顿珠怎么上?黄志雄不是带了副钢网么?在冰面上凿两排平行的冰坑,用钢网网住担架,两个人背着,一起向上爬,这样可不可以?”蔺晨掸掸袖子上的散雪,拉着凌远往回走,“你们再想想,我们回去收包,把他们领到这儿来。”

 

“我先上。”荣石静了静,摘了雪镜开口。

“这不可能。”沈剑秋的声音也低至冰点以下。

“干什么?”荣石腾地站起来, 

沈剑秋也站起来,摘掉雪镜看着荣石:“你后背上的旧伤,一路上发作好几回了你当我不知到?这个冰面垂直二十五米,凿五十个坑,你的肩膀能支撑到第几个?”

荣石压着怒意:“你是领导,你上去了要我这个尖兵什么用?尖兵可以没有,但是不能没有头!”

“荣石你听好,我在哨所就已经被停职了,现在,这个,我们姑且称小分队吧,这个小分队里,除了凌远,你才是军衔最高的那一个,其实你才是有领导权的那一个!你之前让我做头我就做了,但这一次不一样,过雪崩靠五分运气,毕竟我们都是有十几次经验的。但是这一次翻达坂全无侥幸。能上就是能上,不能上摔下来就是死!我得先上去。”沈剑秋也怒,顿一顿,语气缓和一些,“你不可以出任何事。万一有点什么事,王参谋问起来我没法交代。”

“你没法交代?”荣石摔了帽子,拍到地上溅起一片雪粒子,“明楼已经说得那么白了,是要你去带突击队。回头他问我,你把该带队的沈剑秋搞哪儿去了,你让我怎么跟他交代?我怎么和突击队交代?我怎么和六号行动交代?”

几句低吼过去,世界突然安静得可怕,连风声都听不见丝毫。沈剑秋默默蹲下身去把荣石的帽子捡起来,掸一掸往他脑袋上扣,一抬手眼泪就下来了。

荣石才从自己的情绪里缓过来,看到沈剑秋哭,一时自己也有些慌:“你,你,你……怎,怎么了?别,别,别哭,别哭,啊。哭……什么?我说话,说,说,说重了?”

沈剑秋背过身去,仰着头,两只手狠狠捂上双颊。荣石从身后搭上沈剑秋的肩膀:“我,我,我知道,我都说,说了我担着,就,就,就是不想让……你有这,这么大压力。”

沈剑秋冷静了一阵,转回来,有意岔开话题:“你怎么结巴了?舌头被冻伤了?说话这么不利索。”

荣是一愣:“有……有,吗?”

“有……有,吗?”沈剑秋没绷住,笑出来,“这什么?”

 

身后有响动,众人都到了。沈剑秋转回去对众人宣布上达坂的顺序,荣石先上,没有牵引没有保护,他上不去,所有人都上不去。然后是沈剑秋自己,上去以后帮忙牵引黄志雄,凌远,蔺晨和行李上达坂,最后上的是顿珠;当蔺晨和黄志雄上去以后,接替荣石和沈剑秋的位置,他们会再次下达坂,用钢网背着顿珠的担架,一起爬上达坂。

大概是蔺晨已经讲过,黄志雄走上来把手里的冰镐,钢网,搭扣,绳索全递给沈剑秋。沈剑秋道谢接了,又从自己的包裹里翻出护腕,护膝,护肘,抓钉,一样一样给荣石穿戴上。抽紧最后一只护膝的最后一根带子时,沈剑秋的手指哆哆嗦嗦地竟然几次都没能抓到扳扣。荣石伸手过来,紧紧捏住沈剑秋打颤的指尖,自己扣好了护膝,站起来的时候顺便把沈剑秋也拉起来。

“好啦,让你也体会一下我昨天在雪崩区外头看着你被埋进去的心情。”他仔细看看沈剑秋的脸色,不再玩笑,“这么不相信我?”

沈剑秋避开他的眼睛:“这和相不相信不是一回事。”

“正脸都不给我?”荣石兀自叹着,“也许是最后一面了呢。”

“胡说什么?”沈剑秋猛地转过来,咬牙切齿,“你要是上不去,从今往后我都不认你这个教头。”

“好。”荣石点头笑笑,把一捆绳子斜跨背到身上,拿起一副冰镐,转身往垂直冰面去。

沈剑秋看着荣石的背影心脏一顿,他的名字脱口而出:“荣石。”

“嗯?”荣石转过头来,顿一顿,还是走回到沈剑秋身边,冰镐丢到地上,一胳膊弯就把人狠狠箍住,另一手半托着他的后颈半托着他的后脑,两个人的额头就碰上了。

他们的体温差不多,暖融融的,有那么一秒半秒,冰天雪地全不再。

荣石声音放到最低,只他们两人能听见:“能过去的,相信我。等我们全都走出雪山了,我要和你说个事儿。”


tbc.

ps. 藏族小战士 故事背景大情节线不属于我 但是属于哪里真的记不得了(躺平

pps.可能坑 没写过这种 各种资料查得头昏眼花 有bug请一定要指出来啊(感谢(鞠躬

ppps. 卡维囊格美:藏语里的意思是“雪地里的火”

(是的我又抄了上章的备注 我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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