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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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 我滚回来了 接下来要好好做人（以及 没忍住 让某鸽上一会儿线

21.

双重自主性，加上生命的偶然性，往往使得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变得不那么容易，而相遇熟识之外，如果又有更多的连接与流通，仿佛在五千朵玫瑰中竟一眼看到一支独令自己欢喜的，概率之小，缘分之难，即在于此。

明楼意识到自己对沈剑秋的那一种欢喜之上的疼惜，不是同情，不是怜悯，而是疼惜。他当然还看见了这个孩子……不，他其实早就不是个孩子了——决定考博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明楼，他说的那番话，最主导的还是那种深重的使命感。这是优点，也是缺点，一如明楼自己。

他初到F大任职的时候实在太年轻了，也是学院历史上最年轻的正教授和院长。同事之间难免有对他评头论足，不仅讽他公子行事作风的也挖他身家背景，还有人企图用明楼教学的严苛和其余教师的宽松和“从不在专业课上挂人”对比。学院里传言明楼评卷判卷课堂上的严厉堪比魔头之类的话，有多少是学生的玩笑，又有多少是有些同事的有意散播，明楼心里有数。校内论坛里就一度有一个讽称他为“马基雅维利主义的优秀践行者”的帖子天天飘在首页，他也曾从头看到过底。但明楼心中清晰，学术成就教学水准也的确无可挑剔，再添上自己胸腔里所谓的使命抱负，虽千万人吾往矣，他既有此决心，自然不会太过介意。

就好比，明楼一度认为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心中那个对亚里士多德在《伦理学》中提出的古老问题的答案——“一个人应该如何度过他的一生？”——在这个经济学家的高谈阔论已经成为了不少人讥讽的对象，甚至已经鲜少有人能够认真去听去思考的时代。

少年时曾挂在书房中的“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是动力，也是枷锁。道理他很早就明白，那种在心里背起家国天下般雄壮理想的偶尔疲惫也不是未曾显现，而沈剑秋像一面镜子一样，第一次让明楼在自己对看到了他身上这种使命感而倍感疼惜的时候看见了自己。今天他终于给足了自己从这样的负重下超脱出来的理由。这将是个漫长的过程，而如果可以，他希望可以和沈剑秋一起。

和他一起啊……明楼顿一顿，恍然明白过来，抬眼看看对面正低头喝汤的人的头毛，抿嘴笑开来，一边还盘算着是不是还可以再把清酒点上。

没来得及叫服务员，手机响，他摸出来看着屏幕上的名字，下意识地皱眉：“你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明老师呀~”电话那端一个声音飘着落进来，“我可在你们俩旁边坐了很久啦~”

明楼一顿，转头往身侧吧台扫了一眼，看到吧台右侧靠墙那个翘着二郎腿披头散发穿着白色连帽风衣又仿佛事不关己左手举着手机右手正用筷子把一片北极贝往酱油碟子里蘸的人，瞳孔下意识地一缩，太阳穴里的神经一抽，紧接着一阵莫名苦味从舌根泛起，直逼得两颊居然都有些发麻。

“你听了多少？”明楼好气好笑，“过来坐。”

“把刺身吃了就来。”说完就挂。

明楼没绷住笑出来，指着那个仿佛专注刺身到天荒地老的背影给沈剑秋说：“一会儿他过来坐一下。”

沈剑秋抬头，意在询问。

“他叫蔺晨，蔺家祖上是蒙医，到了他爷爷辈儿就转到汉医了，他爹是中医，他也是，前段时间看他的朋友圈，还飘在西西伯利亚逍遥，这会儿突然回来，八成是大姐喊他来的。”明楼无奈耸肩。

“哟，神算子啊~”蔺晨转了身走过来，“什么叫八成是镜姨喊我来的，十成十。本来打算解决了晚餐直接去你书吧找你的，这下可好，择地儿不如撞地儿。”

“再叫‘镜姨’我就打断你的腿。”明楼瞥过去一眼，招手叫来服务员，“麻烦再加一份大虾天妇罗，一份鳗鱼手卷。”

“叔啊，您怎么知道我还饿着！”蔺晨虚拱了拱手。

明楼操起筷子作势要打：“滚出去。”

“别呀~”知他筷子不会落下来，蔺晨依旧躲得又夸张又勤快，顺势往沈剑秋方向看了一眼，“你的学生啊？——在晚辈儿面前可不能动粗。”

“晚辈？”明楼笑出来，指指沈剑秋，“他是我弟弟，沈剑秋。你喊我叔，你说谁是谁的晚辈？”

蔺晨第一次见明镜的时候还小，只随口叫声阿姨，熟悉以后也道过歉改过口，但叫这镜姐自己又觉得别扭得厉害，不过明镜倒是不在意，随他叫镜姨，却没想在意的反而是明楼。“哥。哥！”蔺晨求完了饶，随口跟一句，“什么时候收的？”顿了半秒，又意识到什么，赶忙朝沈剑秋方向又拱了拱手，“抱歉啊，没有冒犯的意思，他们家收孩子的梗我玩笑惯了。”

沈剑秋笑道并不在意：“是，是新收没多久。”

明楼看着趁服务员拿了只干净杯子过来正往茶杯里注水而后摆到蔺晨面前的沈剑秋，朝蔺晨道：“看看剑秋，你比人家大了好几岁，人家比你稳了好几岁。”

“我要是像你们俩一样那就怪了，可想想我爹吧。”蔺晨哈哈大笑，“我也只是浪到了西西伯利亚，你猜他老人家现在在哪儿？他在南极圈与企鹅共舞呢！”

明楼并不反驳：“是，如此行事倒是体现在方方面面。”

“方方面面？”沈剑秋破功。

“他早年开的方子，回回都像添了五斤黄连一起熬。”明楼往嘴里送一点茶水，一边皱眉一边摇头一边还叹，“而现在的方子，大概也只能用‘吊诡’来形容了。”

“明老师好文采！”蔺晨挑挑眉毛，再转向沈剑秋，“欸对，一会儿你一起来，我也给你诊诊，免费。”

沈剑秋正犹豫，明楼也开口：“蔺医生诊金可贵，今天撞上他心情好能免费，回头他心情不好漫天要价，再找他诊可就没了。来吧，不诊白不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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