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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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 我来请半个月的假行不（对手指

25.

Lotus二楼正对院门的那扇玻璃窗前，窗帘大开，蔺晨立在窗边，看着一个青年的挺拔背影从楼中出来，他没有回头，很快就走出小院，走进窄小弄堂，七拐八绕地不见了。然后他听到一楼锁门的声音，关灯的声音，一个人一步一步踏着楼梯走上来的声音。移门一开，明楼搓着手走进来。

“从你们下楼和沈剑秋出门的步速计算……”蔺晨回手拉了窗帘，“你们刚才在底下又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剑秋说这件事儿太大，他得好好想想，不管最终决定如何，两天内他都会告诉我。” 明楼往自己的杯子中直接倒了大半杯热水，在手里捂上几秒，搁回写字台上，“刚才看着他往外走，和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人了。”

蔺晨说是：“我刚刚在楼上也看着他呢。怎么，看着他变回原来的沈剑秋，特别欣慰？”

“欣慰倒……其实不管他最终是否决定出国，他都不会是原来的那个沈剑秋了。”明楼拿过刚才自己的那只茶盏，递到嘴边又放下。

蔺晨一愣，然后恍然明白过来：“是啊。这一夜过去，对他来说，那可不全都不一样了……只是不知道对你来说，是高兴多一点，还是感慨多一点？”

“他还要花一点时间来内化和沉淀，今天晚上他会进行一个很庞大的心理过程，或许是翻天覆地的那种。但真的已经是很快很快了。”明楼好像不置可否，却又抿嘴笑着叹一声似不自知，“他看得很清晰，未来与坚守，理想和生活，他早就选择好了。几个小时前我还在想，剑秋身上的使命感太强，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可我低估了他的勇气和韧性。对他而言，失望绝望得越彻底，重新站起来的速度就越快，力量就越强。”

“啧，什么叫后生可畏……”蔺晨翘着二郎腿，手里继续转着那一只茶盏，而后冷不丁地勾着眉毛朝明楼看去，“眼光不错啊。”

明楼早听着蔺晨没了动静，手下刚拆着两本今天才从坐着国际航班邮来的杂志，冷不丁听见蔺晨嘴里冒出这几个字，随口回他：“当然。”

蔺晨一愣，而后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用鼻子叹上一息，再凑到明楼额前，一字一顿地道：“明教授，眼光……真的……挺，不，错。”

明楼刚准备拈开下一页的手指停下来，他抬头看看蔺晨眉眼间的揶揄调侃和头发丝儿里透着的八卦，反倒坦坦荡荡：“你看出来了？怎么看出来的？”

明楼在F大读本科的时候，有一阵被一个俄罗斯姑娘狠追，蔺晨当年倒是从头到尾的见证人，那姑娘对空手变玫瑰的明楼一见钟情。每次说起这件事明楼都显得无辜，他又不是特意变给那姑娘看的，当时他们系里几乎一半的女生都看到了。这家伙，仿佛撩人而不自知。

蔺晨皱皱鼻子，不自知？明大少爷恐怕“知”得太清楚。明楼和这俄罗斯姑娘的确暧昧了一段时间……旁人眼中的暧昧。蔺晨又嗤之以鼻，明大少爷凭一枝玫瑰就已经把小姑娘迷得魂不守舍，他要真想追人家，怎么可能这么久了还没有一点进展？仔细看看就知道，那两个人之间只有你来没有我往，明楼的所有举动，不外乎所谓绅士或君子的合理回应。蔺晨也曾摇着头和明楼说，这样很容易让小姑娘误解的知不知道？明楼当时也只看他一眼，耸耸肩，那就误会好了，心不在此，有干柴没烈火，什么都没发生过，顾虑什么？

而蔺晨到底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因为他同样见过明楼在法国的时候，那个金发碧眼的女朋友。但这一回倒是又不一样，难道是因为终于不是倒追，以至于打开了明楼的羞涩属性？蔺晨想到这里只觉得有趣，暗搓搓地从鼻子里笑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他：“你们俩这是干啥？你都这个年纪了，还含含蓄蓄暧暧昧昧地打着哑谜，很好玩？”

“我都这个年纪了？我哪个年纪了？”明楼抬手把杂志飞出去，一本，再一本，“你别躲，把话给我说清楚，我年纪大吗？就算年纪大又怎么了？”

蔺晨左手右手稳稳当当捏住杂志，再一飞，落回写字台桌面：“这可不像你啊明大少爷……还是说，你这回终于认真了？”

“怎么了吧？”明楼忍无可忍，“你看得特别对，我们俩你都看对了。然后呢？”

两只巴掌啪地合上了：“然后？追啊！”怎么回事。简直不可教也。

“追？蔺大少爷你脑子坏掉了？”明楼几乎笑出来，“我想明白了，剑秋想明白了吗？我不在意，剑秋呢？”

“嘶……不对。”蔺晨拿拳头抵着半边脸，仔细看了看明楼神色，“你说不在意，其实心里还是顾虑的吧。”

“师生，同性。在今天的校园里即便单独拿一个出来都是件大事吧？”明楼顿了顿，勾勾嘴角似有些无奈，“毕竟如今校长不比当年胡适之啦，怎么着也得想想。”

“知道我为什么不高兴在体制内待着了？”蔺晨顿一顿，摇摇头笑了，“你们俩还真是像。”

明楼顿一顿，看着他，也笑了：“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

“走了。”蔺晨立起来扯扯衣服，“明天开始每天有两个人给你送药，一日两餐，看着你喝完再走，够贴心吧？”

沈剑秋睁眼到天明。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第三章第一节，标红，加粗，节略，引用，插入一个暂时空白的脚注，在文档最后的参考文献里留出一个位置来。他听到自己胸腔里心脏咚咚的跳动声音，渐响渐弱；他看到什么逐次敛熄，又看到什么破土重铸；日光在身前身后起落周而复始，万年亿年；而头顶，是亘古留传的永恒星辰……

什么是希望什么是绝望，什么是信念什么是执念。那些看似幼稚的坚持和理想，世人皆嘲的赤子红心，净土在心里，乌托邦也在心里——便是身外纷扰，震荡翻覆，它们不变，我就不变。宁折不弯过刚，忍与韧谐音。

沈剑秋想，自己不会出国，即便他知道如果真的要走，明楼一定会给他以最稳固的支持和支撑——为什么这么相信，他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没关系。

他不离开，金钱是原因之一。但还有个理由是除开金钱之外的——他不舍得走。这里有他愿意捧出整颗心来守护和宠爱的妹妹，还有一个他只消想一想见一见，就觉得有所倚靠心宁神定的人。而这个人，是想要建一座象牙塔的人呐。而他，太想和他一起了。

电脑休眠，屏幕暗了，窗外黎明已至。沈剑秋关了室内的灯，看着窗外那一角微光。那里会越发得明亮，直到铺满整片天幕，而他，丝毫不讶异于自己面上的一片潮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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