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tus 31[明楼/沈剑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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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沈剑秋在收到博士录取通知的第二天夜里见到了明楼,彼时他正作为叶梦辛的男伴出现在F大经济学院本科的prom上。他们到得有些迟,在走廊里排队领胸花腕花等写签名板的时候,看到明楼在宴会厅外另一侧光线正好的地方正习惯性地背着手与源源不断涌来的学生合影。

这是他第二次看见明楼穿着正式的燕尾西服,上一次是他Lotus二楼卧室书桌上的合影。叶梦辛拽着沈剑秋的胳膊把他往下拉,然后凑在他耳边低声啧啧道:“嘿,哥,你看看明老师,再看看旁边几位,不是我黑他们,但就是好看啊。你说明老师平时也一直西装革履的,今天无非换了个领结,然后衣摆变长了些呗,为什么就是觉得简直帅得不同凡响?”

沈剑秋一边笑一边皱着眉头看几乎将粉底蹭到他肩膀上的叶梦辛,姑娘如梦方醒低声惊叫着松开他,跑远几步状似端详,再几步小跑回来一脸真诚:“那必须还是我哥最好看。”

沈剑秋几乎就要去刮妹妹的鼻子,却被叶梦辛一边嚷嚷着“我的高光高光高光”一边把手给拍走了。沈剑秋还是笑,顺着她的劲道自然就往身侧转,正碰上明楼也转过来,目光相撞,明楼朝他点了点头,眼角挂出一道一道纹路来。

沈剑秋就在这时愣住了。几个月前,在他已经学会了如何与那时常出现的强烈的去经济学院五楼看看那扇挂着510铭牌的院长办公室门的冲动和平相处之后,他甚至已经可以淡定地在微信里和明楼聊起任何一个话题,卡尔维诺海德格尔,萨特加缪边沁康德,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古往今来地北天南。那些每天在手机两端发生的由每日微信中药提醒衍生而来的频繁聊天里,沈剑秋有时在某类与体型相关的话题上的调侃开始显得愈发有恃无恐,而明楼在有些诸如是否可以少喝三分之一碗药的非原则性问题上偶尔竟有些孩子气的任性。他们聊得如此频繁,其实见得却少,沈剑秋要改论文要考博,明楼也是整个学院最忙的人。而几个月来,沈剑秋早已习惯了这样与明楼相处,而他也以为自己已经好了。他感激明楼对他一切的默许与宽容,不再欲求更多,这是最舒适的状态,唯一的企盼无非是这样的关系能够继续维系下去。可就在此时此刻,明楼只是穿着礼服在他十几步外朝他轻轻点了个头,沈剑秋就又一次心跳加速,血液上涌,眼前有些炸裂的金银色小光点,耳畔是持续低微的轰鸣,指尖瞬时发凉发麻。他骗不了自己。

 

经济学院每年毕业典礼当晚的prom向来不跳舞只吃饭,今年是法式自助,从前菜到甜点前后几轮替换的间隙里,明楼还列了一套推荐菜单发到微信群里。沈剑秋和叶梦辛的座次离明楼一桌不算太远,而他正好坐在一个明楼若不刻意回头即无法看到他的角度。周遭是走来走去忙着取餐忙着聊天的热闹人群,叶梦辛经常吃着吃着就和朋友凑到边上去自拍。有司仪举着话筒组织游戏,也怂恿人上去唱歌,沈剑秋静在一处,一时有些清闲。

然后他就将目光转到明楼身上,可那一晚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的关系,他竟然丝毫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那一晚的明楼在人群中耀眼夺目,当然,在任何群体中他也一向是耀眼夺目的——即便就只是在餐桌前,他的餐具不显得累赘,他的餐巾也不只是摆设;他习惯严格按照法餐的顺序取用食物更换餐盘,又不显得丝毫矫情刻意;还有他举着酒杯的姿势,仿佛有一点什么是他与生俱来因此在这个环境中显得无比合适又与众不同。撤换一轮甜点的时候,明楼还被全场起哄拿起话筒说些什么,人立在宴会厅水晶灯投射光线最好的地方,沈剑秋竟然看见了白色马甲上暗压的精细花纹。他具体说了些什么,除了一开始那句“prom上没有讲话传统的,所以在毕业典礼的时候我差不多已经把能说的都说完了”沈剑秋还能听得稍清晰一些,后来可能因为酒精作用下的困倦,只隐约听到一些不太连贯的片段,他好像说了“经济就是经世济民”,他好像还说了“希望大家在新的人生旅程中平安健康”,总之等他讲完了这些话,有一大半的学生都哭了。

后来司仪总算将情绪拨回,宴会厅里的人群又兴奋起来。而当明楼从后续的敬酒和交谈中抽身出来,转眼间竟看到被叶梦辛叫去帮忙拍照片的沈剑秋在起身前的一瞬间,眼角处那些他从未见过也无可想象的浓重的忧伤。明楼终于感觉到胸腔里有些东西坍塌了,心脏带着太阳穴有些隐隐的抽痛。他在沈剑秋的身上从来没能做出一个明确的决定,决定与他同行,还是决定如此就好。明楼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在情感上他的挣扎竟几乎从未停止过。

他知道在一段关系中一定有各种各样的不确定,而最大的不确定就是生命本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或对方就要远行,但远行,离别,死亡,它们都是切实必然的。曾有人说,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遗憾不能弥补,所以要尽量在死前做更多的事情——殊不知有一种人与人的分隔,其本身就是最大的遗憾。“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大概所有经历过永别的人都体会过如此寂寥。而当如此寂寥来临的时候,那种自深深处一点一点泛出来的彻骨的遗憾,亘远的悲伤,渐显的眷念,难弃的不舍,甚至还有行进的绝望,它们翻涌加叠,袭面而至,叫人避无可避。所以他不说,不问,一直在等待自己找到一个相对清晰的答案。

明楼也知道自己和沈剑秋在一些方面有惊人的默契与相像,所以他的另一重挣扎也是建立在这之上,如果另一个灵魂也和他一样正挣扎在如此情感泥沼之中,此时再往前迈一步,将会发生什么?

可此刻看到那样的沈剑秋,明楼眼角刺痛,脑中几乎已经组织成形的逻辑倏忽乱作一团。他无暇去想了,只立在原地等沈剑秋回座,而后拿上酒杯走过去坐到他身侧现在已经空出来的位置上:“剑秋,还没正式恭喜你博士录取,祝贺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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