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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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哥怎么还上不了线系列

20.

今天的第一片雪飘下来的时候蔺晨看着荣石脸色叫了停，荣石一时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站定了转头看他。蔺晨不由分说走上前将他的行军包扯下来：“沈剑秋又不在，别撑了，歇会儿吧。要给你按按吗？”

荣石眉峰一凛，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无奈闭了眼睛。蔺晨哈哈大笑，自己先坐下来，然后把荣石也往地上拽：“干嘛？都是明眼人谁看不出来。是不是志雄？”

黄志雄刚将登山包放下，突然听到蔺晨叫他，一时有些尴尬，猛一抬头：“啊？哦。”

“怎么了你？疼成这样一声不吭，不会把自己嘴皮子咬穿吧？先说好，凌远不在，咬穿了嘴巴我可治不了你啊。”蔺晨嘴跑火车，手下力道大得穿透军装，实则谨慎而有分寸，“欸，我认真的，反正我们都下山走到这儿了，上头也要封山了，我打算请个假去分区总医院一趟，你呢，索性也去拉萨躺几天。你那年从河里上来就没去过医院，连张片子都没拍过，也拖得够久了。”

荣石懒得睁眼，只微动动嘴唇：“神医，想个办法，至少让我能站着撑过六号行动。”

蔺晨一甩头发，手下不停：“我回头和明楼说你这伤重得要瘫痪了，看看他还会不会让你去突击队。”

“别闹嘴皮子。”荣石勾勾唇角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明楼这回是认真的。我即便不去突击队肯定也有别的任务。”

蔺晨乜着眼哼一声，倒也不再怼回去了。荣石说的是对的，明楼这回很认真。

几人间一时安静，黄志雄有些犹豫地张口：“……演习？”

“六号行动啊？不是演习，真打。”蔺晨嗤嗤笑出来，撩一把头发，“这事儿不公开，但也不是什么机密，和你说也没事儿。你知道三十年前我们这儿就打过一仗不？那一回我们主动停战了，结果人家才不消停。我们前几天在雪山上碰到的对峙不是意外，是常态。你可以想象，边境线那么长，我们巡逻力度不可能达到每天都覆盖到每一段。对方武装经常跑过来，运气好的时候我们碰到了就对峙，然后对方撤兵，运气不好交火，运气再不好就是在我们不知道的情况下他们跑进我们的领地。”

“而且还不少，甚至都猖狂到建一些他们的兵站。”荣石冷哼一声，“之前一直没处理好，总是和平第一，能不交火就不交火。结果呢？你不强硬，人家就扩张，在中国的领土上还反了他们了。”

“前几任司令没人提，结果明楼一来就盯着这个问题向上边打报告，语气委婉漂亮其实态度强硬得很。明楼多能说的人，洋洋洒洒长篇大论出口成章，但只要有人在这件事儿上劝他，他就丢四个字回去，‘寸土不让’，简洁的很。说到底这故事不知道真的假的，但当年在全成都军区战士们私底下传得那叫一个热血沸腾。”蔺晨挑挑眉毛，“今年四月份的时候中央首长批了他的行动计划，就是这次的六号行动。明楼从来都不是某些说得好听结果做起来又添水分的领导，他说了要干什么，那就是动真格儿的。”

“这次不知道要多久呢。不过明楼我是知道的，不把那些站清干净了他不会收兵的。知道边境线上多少战士憋着一口气就等着这个行动呢。”荣石依旧不打算睁眼，张口说话也不知道是兀自感叹还是说给旁人听的，语罢，他顿了一会儿，蔺晨已经重新把围巾丢到他身上，他闭着眼将围巾缠回脖子里，“我眯一下儿，三分钟叫我。”

 

黄志雄听着身边人一言一语你来我往，胸腔中一颗心脏砰砰跳得厉害。他在法国在伊拉克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军人，沙漠里的战场风暴鲜血一样不少，但他手里捏着枪，一点一点艰难吞咽扑进口鼻中的沙尘的时候，心里想着的只有生存。这是他挣钱的方式，也是他挣得合法身份的方式。小时候他想当兵无非是觉得军装好看，后来他真的去当兵了，又不太清楚这些战争是为了什么，领土资源种种和他无关，他要做的就是在子弹无眼的战场上活下去，撑过这几天，几月，几年，然后可以回去马赛开始真正的生活。哪知生活往往事与愿违。

可是这几天于他仿佛海啸，汹涌海水每天都在他的身体里冲撞，从头脑到心脏。新千禧年前的最后一个冬天，换世纪前的最后一场封山的大雪，他站在青藏高原上，这是横亘在世界屋脊之上的中国西南边境线，他和几位中国军人一起翻过喜马拉雅山麓上某一座最不起眼的小雪山，终于看到了军人的另一种解读。

他走过狂风肆虐，漫天大雪，这里高寒缺氧，是寸草难活的生命禁区。“和平年代”，边防军仿佛是一种被遗忘的存在。几乎没有人知道就在这样渺无人烟的地方，依然有硝烟战场，依然有鲜血和牺牲。就是这样的中国军人，到底是怎样一种力量将他们从天南海北聚到了高原，哪怕条件艰苦，伤病交迫，可他们来了就不愿走了。

他想起最难过的那天夜里，他们在雍措拉姆雪山深深处，白日惊心动魄，又是前路未卜。那会儿帐篷里的灯还没熄，顿珠顶着两团高原红，不顾开裂的嘴角躺着大声唱了一首藏语歌，他说歌里的卡维囊格美是雪地里的火，他说这是一首祝愿的歌。

“走吧。”蔺晨站起来叫黄志雄，“还有差不多一半的路，天黑前能到。”

黄志雄回神，荣石正将几十公斤的行军包往背上甩，立起来的时候稳稳当当。

 

他们抵达岗巴营时日已偏西，有战士带他们去宿舍。他们搁下行李从宿舍出来，准备去见首长，穿过操场的时候明楼远远背光朝着他们大步流星而来。黄志雄先看到人影，莫名即站定了，然后蔺晨和荣石才转过来。荣石愣一愣，没想到明楼亲自来了。他迎上去，带着身后两人也往那边走，蔺晨一边在黄志雄耳边说“这就是传说中的成都军区总司令明楼”，一边忙不迭地把头发往衣服里面塞。

荣石蔺晨敬礼：“首长好。”

明楼点头，想说什么，顿一顿又插了一句：“哦，顿珠和凌远已经到拉萨，沈剑秋有任务，下午一点带队伍出发了。”

立正的两人心里宽慰，荣石闭了闭眼：“谢谢首长。”

明楼目光转向黄志雄：“沈连长说你是走进争议地区的游客？法国籍的黄志雄？”

“是。”黄志雄下意识站直了。

明楼将脸色稍放得温和了一些：“一路上辛苦你了，今天晚上在这里休息，但明天你还是要再辛苦一下，去分区接受调查。”

黄志雄被明楼眼中敛去凌锐后渐显的温平激得一顿，点头道：“好。”

明楼随即将头转向蔺晨，后者压了压帽檐：“首长你什么都没看到。”

明楼眼光意味深长，在他脑后隐隐露出的一缕发丝转了几转，终于抿着嘴叹出口气：“毕竟已经下山了，尽量少显摆你那脑袋。”

“谢谢首长！”蔺晨闻言抬手掀起帽檐，一脸感恩戴德兴高采烈，然后又换上另一幅神色，“首长，我五年整没离开过哨所了，这次正好下山，查果拉也封山了，可不可以请假去趟拉萨分区医院？”

“荣副连长就在这儿，你问我啊？”明楼没绷住，笑出一声。

荣石一脸无辜，一言不发，将脸转向明楼。

“去吧，假条要荣副连长批。”明楼无奈，长叹，“你要往医院里钻我是管不着，但你那脑袋还是要保持低调。” 

蔺晨摇头晃脑，笑嘻嘻道：“是！” 

明楼收起玩笑口气：“食堂有饭，蔺晨你带着黄志雄去吧。荣石，你跟我来。”

蔺晨拽着黄志雄往食堂方向去，荣石抬腿跟上已经转身迈步的明楼。

明楼缓上两步等荣石与他并行，然后开口说话：“那个黄志雄当过兵。”

荣石已经习惯明楼毒辣眼光，因此毫不意外，只是回他：“对，回国前他在法国做雇佣兵，素质惊人。”

“嚯。”明楼摇着头语气夸张，“很少听你荣大教头这么夸人。”

荣石也笑，而后不置可否：“明司令，训话之前有什么吃的没有？”

tbc.

ps. 藏族小战士 故事背景大情节线不属于我（躺平

pps.可能坑 没写过这种 各种资料查得头昏眼花 有bug请一定要指出来啊（感谢（鞠躬

ppps. 卡维囊格美：藏语里的意思是“雪地里的火”

（是的我又抄了上章的备注 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