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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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荣石看着下意识地抬手掐上太阳穴很快又若无其事般放下的明楼，一时没忍住，说一句：“头痛成这样还出来吹风？”

“又不是风吹出来的头疼病，我操心啊。原本应该带突击队的人上了雪山，居然连个电台都没有，现在逼着我把我的秘书也给撒出去了。”明楼无奈“结果有个考古队又在这一片失踪了，一共十个人的队伍，里头还有两个现役官兵。上面让务必找到，不惜一切代价的那种，毕竟是‘国宝级’。现在战时，又出了这么个事儿，部队不能随便调，于是抽了我一个警卫连去找人。”

“找考古队？”荣石轻咳一声，接着低低笑出来。

“行了，别笑了。再笑你来给我做秘书。”明楼背着手道，“交代吧，在雍措拉姆上都发生什么了？”

荣石蹙着眉回他：“啊？”

“啊什么？真不打算说？”明楼不看他，“现在没那个功夫让你手写报告，口头汇报一下就完了。”

“你都知道了，我还汇报什么。”

“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什么了？”

荣石深吸口气：“大面积雪崩，凌远在山上给顿珠做了个清创手术，公路断了所以转道去翻了一个冰达坂，和对方武装人员在洞幺八号界碑处生过一次对峙，最后差点被暴风雪撵上。完了。”

有那么几秒明楼目光咄咄凌人，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敛了：“你们带了什么装备？武器呢？”

荣石也不细讲，只答他：“有点勉强，武器装备都勉强。”

“九死一生。”明楼顿了顿，摇摇头，“你们啊……我真不知道是该骄傲还是后怕。”

“随你吧，反正我是真怕了。”荣石半嘲半讽地轻笑一声，“顿珠伤脚感染严重，要不是凌远在六千的山上露天给他做的那个手术他撑不到现在；凌远有胃病，即便胃病不犯他的体能也根本够不上和我们一起翻雪山的，最后下山一路他也是被抬出来的；对峙发生的时候我方有作战能力的只有三个人，对方如果不撤，我根本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过雪崩的时候沈剑秋被埋了，索性反应快，我们挖得也及时；发现公路断了的时候我几乎崩溃，好在还找到一面冰达坂，别说顿珠差点上不去，就连我，挂在二十二米一点都动不了的时候甚至还想过要不就这么撒手吧……”

明楼突然插上一句：“六号行动结束以后我帮你联系医院，仔细检查一下你的肩膀，好好治，不能再拖了。”

荣石被明楼这一说话惊了惊，方从刚才的情绪中醒来：“什么？”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这种绝望，也能理解这种绝处逢生后难以避免的恐惧，因为害怕到了最后也许连这一点逢生的希望也只是被山穷水尽心力交瘁逼出来的海市蜃楼。”明楼叹，“承认恐惧也真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

荣石眉心有些酸痛。和明楼熟识那么多年，他却也一直都没问过在坐上这个军分区总司令的位置前，明楼到底经历过些什么，他相信那肯定是一些传奇般的故事，但他现在当然不必问了。

“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我们都有点过于自负了？”荣石喃喃，“总是赌我们能行，能赢，能撑下来。”

“在这里有多少事情百分之百有把握的？没有。”明楼笑出一声来，又是一叹，“就好比六号行动，它本质上就是一场豪赌。钱，装备，武器弹药，一支又一支部队，一批又一批战士，全赌进去了，必要的时候，你，我，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全都可以。”

“就算打光日喀则地区所有的部队？”荣石仰天眯了眯眼。

“就算打光日喀则地区所有的部队。”明楼点点头，然后跟上一句，“当然，我不会让它发生的。都是我的兵，我清楚得很。胜利当然不可能来得那么轻松，战争总是惨烈残酷的，但如果我都亲上前线指挥了依然把仗打成这样，那我明楼就真是浪得虚名了。”

荣石大笑一阵，静下来转过身，与明楼相向而立，而后道：“只要能取得胜利。”

“只要能取得胜利。”明楼眼色灼灼，“是我们的领土，别人——不论是谁，一寸一厘一毫都不能动。我把这一切填进去，就是要赌一个百分之百的成功。荣石，这不是自负，这是信念。”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荣石、蔺晨、黄志雄一行三人走在从岗巴营到军分区的公路上，因为仿佛世纪之久都没有走过这样平坦的路了，他们甚至还感到有些无聊，根本没人想过这一路上会发生什么跌宕起伏。直到他们停下来原地休息，钻进公路边树林里“出恭”的蔺晨回来时一改本应继续刚才还未讲完的玩笑的脸色，竟意外得显得严肃，甚至还有点紧张。

“出事了？”荣石看到蔺晨脸色，精神一凛。

“刚发现三十米左右有人，我就过去瞄了一眼，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游客，像志雄一样进藏来玩儿的那种，后来觉得不太对。”蔺晨矮身从行军包里掏出望远镜，再翻出一把匕首往腰后一插，“六七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当兵的。”

荣石检查了一下身上两支手枪，然后站起来和蔺晨一起往公路下翻，才走了两步就发现黄志雄也跟了过来，于是挤着眉毛朝身后压低声音道：“你来干什么？”

黄志雄一顿，还是道：“我也可以帮忙的。”

荣石看着他也不答话，勾勾嘴角，转了头继续往前走，算是默认。

然后蔺晨看着趴在那儿举着望远镜半天不说话的荣石有些不耐，抬起胳膊肘碰碰他：“看出什么来了？”

荣石不理他，蹙着眉又盯了几秒，仿佛在做最后的确认，然后缓缓抬起头来，把望远镜递还给蔺晨：“我可能……知道他们是谁了。”

蔺晨一脸震惊：“你……神了嘿，这都能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你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荣石瞥一眼蔺晨，“昨天晚上明楼和我提起，说有一个考古队在这附近失踪了，国宝级的，一共十个人，其中还有两个战士，上头正在找。我这么看着，觉得能对上。”

 

考古队被跟踪，于是不得已分开行动，此行装着最重要资料的包和另外三人现在下落不明，有人生病，有人受伤。直到荣石带着尕娃跑步回岗巴营请求支援，自己帮着蔺晨检查病人的时候，黄志雄还是觉得这些故事入耳有些难以置信。

“蔺医生？叫我Shirley杨就好了。我们的领队胡八一，还有两个男学生楚健、萨帝鹏一直没和我们联系上。电台也摔坏了。”一直蹲坐在一边的女人站起来，指着地上躺着的人一个一个对蔺晨道，“大个子枪伤感染了；陈教授因为郝教授意外去世，打击太大，之后一直恍恍惚惚的；叶亦心原本身体就不好，终于没撑住，已经发烧三天了。这是王胖子……王凯旋，我们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就突然，晕倒了。”

蔺晨点点头在王胖子身侧蹲下去，诊了几秒又抬起头：“没事，饿的，饿晕了。回去补上液就行。”

“好。谢谢。”Shirley杨将手中一直捏着的水瓶塞回了包里。

“有趣了。”蔺晨依次检查完，想想现在自己也没什么可做，索性坐下来盘着腿打算唠嗑。

“有趣？”Shirley杨眉毛一挑。

蔺晨仿佛毫无察觉，继续笑嘻嘻地道：“你是美国人，他是法国人，最近这运气，尽碰见外国人了。

“这片森林里有一群觊觎这个考古队珍贵资料的Y国人，还有我们三个下落不明的队员。为了摆脱Y国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代价。”Shirley杨蹙眉，“抱歉我现在真的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

“不开玩笑多没意思啊姑娘。我们这里就是这样儿的，每个进来的人不碰到点儿什么都不好意思说我来过日喀则。”蔺晨抬抬黄志雄的胳膊，“不信你问这个法国人，他在这几天干了件儿什么大事？”

Shirley杨眼皮一翻，正对上黄志雄尴尬地勾着嘴角。她转眼重新看向蔺晨：“蔺医生。”

“小姑娘总是这么一本正经的累不累？累不累？会上火的懂不懂？”蔺晨叹着气摇了摇头，“好啦不和你瞎扯了。这个，雪梨呀……”

“Shirley。”Shirley杨道，“如果您不高兴叫我‘雪莉’，那就直接叫我‘杨’好了。”

“雪梨怎么了？雪梨多好呀。 ‘梨者，利也，其性下行流利。’当然不是我说的，这是《本草纲目》说的。梨能治风热、润肺凉心、生津润燥、养血生肌、止咳解毒、清热化痰，我看你呀就需要凉个心清个热……现在这个时候最适合吃梨了，生吃蒸煮做汤羹呀~”蔺晨手里拎着帽子仿佛持扇般摇，“……噫，中文不好？没听懂？”

Shirley杨不再说话，紧了紧身上的夹克稍侧了身。

“小姑娘这么不经逗……好了好了说正经的。”蔺晨停了手，把帽子塞回肩章下，“杨姑娘，上头早就在派人找了，部队也撒出去啦，你在这儿急也没用，这么大片原始森林呢，不如全部交给我们来咯~”

tbc.

ps. 藏族小战士 故事背景大情节线不属于我（躺平

pps. 有bug请一定要指出来啊（感谢（鞠躬

ppps. 卡维囊格美：藏语里的意思是“雪地里的火”

（是的我又抄了上章的备注 我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