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nce 06［明楼/黄志雄］
06.
明楼挑着眉毛望向黄志雄，手中筷子不知是没夹住还是随意一丢，骨头“啪嗒”落进空盘里：“你先是把我的嘴给养刁，然后就这么一走了之？”
学术也好，生活也好，明楼很少心悦诚服地称赞一些什么。而能将明少的嘴养刁，这大概是他对一个人厨艺的最高评价了。
“那我就当你是在夸我吧。”黄志雄正左手半握拳托着脸看他，突然想到什么，又皱皱眉，“不过你号称自己的嘴刁是我养成的，这我可不同意。”
“管你同不同意呢。”明楼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了，拿纸擦嘴，才再次开口道，“明天走了，什么时候回来？”
“谁知道呢。”黄志雄叹一声，站起来收拾碗筷，“我不在的期间，你能少出一份洗碗的钱，多好。”
翌日明楼出门的时候天光不算亮，太阳正从斜前方散出一日间最初的几缕金黄光线。时间还早，即便是夏天，此刻的巴黎街头却凉而清静。他才走出公寓楼底，就看到对面餐厅的正门处走出一个人来。一身军装，黑色军靴，橄榄绿色的行军包单挎在肩上，帽子塞在肩章底下。是黄志雄。
他们一抬头就对上眼睛。黄志雄看到他，小跑几步穿街而过走到对面，伸着手和他打招呼：“这么早啊？”
“有几组数据要去经济实验室算，在家做不了，项目又催得急。”明楼点点头，“你也很早。”
黄志雄笑着答他：“去站台的车也就那么几班，不上这一班车，下一班就得迟到了。”
从明楼在餐厅看见黄志雄到今天，他们认识了有一段时间，这却是他第一次看见黄志雄穿着军装的样子。有那么一瞬间，明楼看见阳光正对着黄志雄立的方向打过来，冲撞进他的眼睛，仿佛将那一对深不见底的黑色瞳孔穿了个透，干净而澄亮，似终于探到了那一片深色海洋下正闪闪发光的金子。而他刚才迈开腿跑过来的那几步，身侧被光线和阴影勾画出一个清晰的轮廓，挺拔而矫健，风采翩然。
眼前人的和那日夜里抱着吉他唱摇滚的人迅速重合，明楼一时恍惚，再回神，巴士已经靠在了站台。黄志雄侧头看了一眼，然后对明楼道：“行，我走了。”
明楼抬头：“注意安全。”
“当然。”黄志雄抿着嘴再笑一笑，虚抬手敬了敬礼，抬腿往车门走去，“好好吃饭。”
街道延伸处是渐升的太阳，巴士朝着那个方向开去，明楼将目光跟上，有些睁不开眼睛。巴士渐行渐远，慢慢看不出颜色，慢慢辨不出形状，终于在转角处凝成了一个点，再一转弯，即不见了。
而明楼不知道的是，黄志雄在登上巴士后坐在最后一排往回看了一眼。明楼站在原地，他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可以将白衬衫黑西裤穿出这个样子。大片大片的阳光铺散在身上，他在城市的微风里发丝服帖鬓角整齐地立着，影子向正后方拖出去很远。
他只是莫名觉得明楼很亲切，真正的朋友，或是兄弟，甚至是亲人。阿芸在黄志雄第一次去做饭前和他说，明镜明楼在中国的家不是简单的豪华别墅，是叫明公馆的。然后他带着预设走进明楼在巴黎的公寓，却看到一个完全不同的人。
就像是在黄志雄思考未达的地方，他可能都不曾想过自己已经在潜意识中把明楼的那间公寓视为比表姐的餐厅更像是家的地方。餐厅楼上的房间让他觉得，即便没有“寄人篱下”那么夸张，却总是从别人家中拨出了一个屋子。而他熟悉明楼厨房里的锅碗瓢盆比餐厅的更甚，这里让他自在。
明楼也是在晚上回家之后看见家里一片黑暗才想起黄志雄已经回去驻地，在吃到对面餐厅口感奇怪的提拉米苏就开始想念那个系着围裙立在厨房里的人，看着空荡荡的冰箱门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留下黄志雄的联系方式。
他在自己的餐桌前坐下，从塑料袋中拿出一个一个打包餐盒，掀开盖子，掰开一次性筷子，扫了一眼那个被他挖了两勺就搁在一边的提拉米苏，总是觉得哪哪都缺了点什么。辣椒小炒肉咸了，土豆丝淡了，蚂蚁上树坨成了饼，就连鸡蛋羹里的香菇都让他有些食不知味。明楼再想了想，还是无奈地从包中取出电脑，随便点开一份pdf下饭。
等到黄志雄这一次回到巴黎的时候，整座城市已经入了秋。
他从午夜的出租车上跳下来，看着已经完完全全陷入夜色中的餐厅，遍寻包袋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回忘了带上餐厅大门的钥匙，顿时有些怵。打电话叫表姐起来为他开门不是不可以，但……他在餐厅门口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转过来，看着街对面的公寓，一层一层往上数。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半，但公寓的第三层，窗帘拉着，房间里是亮的。
黄志雄几步跨过空无一人的街道，穿过两盏路灯轻缓洒下来的柔和光线走到公寓楼下，门铃键盘亮着宝蓝色的底灯。他看着那个数字键盘竟然顿了顿，而后吸口气，手指按下去也不离开，听着隐隐的门铃声音。他在心中默默数秒，如果十秒后还没有应答，他就去街角的小酒店开个房间。
然后他就听到明楼的声音裹挟着不太清晰的电流声从眼前那一个小小的传声器中外放出来：“黄志雄？”有些诧异。
也有些惊喜。明楼看着门铃上的屏幕，夜视画面里，黄志雄的脸部轮廓五官形态竟然显得更加清晰一些。
“刚到，餐厅大门钥匙我没有，看你家亮着就来试试。”黄志雄对着楼底门铃的摄像头笑，“你家现在要是方便收留我过夜的话就放我进去呗。”
“来，上来。”随着明楼话音落，楼底的电子锁开了。门锁处的感应灯由红色转蓝，发出轻微的“嘀嘀”声，当下显得无比清晰。
电梯在三楼停住开门，楼道是暗的，但明楼为黄志雄留了门。门内的暖色光线顺着缝隙漏出一点来，长长地朝着电梯开门的方向延展出一条由亮至浅的光带。
黄志雄拉开门的瞬间，正看到明楼从门边矮柜里翻出一双拖鞋来。他半蹲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到人，笑着将拖鞋递过去：“晚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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