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囊格美 10[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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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好。”沈剑秋矮身捡起冰镐递到荣石手上,“慢慢来,不急,多喘口气,多歇几次,不行了就退回来。”

荣石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手套,反手穿过冰镐的拉绳,手指和绳带自成死扣,而后低低笑一声:“以前类似这种话都是我说给你听,现在你讲,我听着怎么感觉有点儿不适应。”

语毕,他也不等沈剑秋说什么,直接往达坂走去,冰镐砸在冰面上的第一下,冰渣四溅,跳出来的每一粒都晃着刺目日光,闪得沈剑秋有片刻的恍惚。

荣石向来给人的感觉就是稳,动作干净利落,迅速不浮躁。他的枪法被称神乎其技,即便是普通步枪点射也能打出狙击枪的感觉。他曾经带班巡逻的时候在边境线上和异国武装人员交战,敌十我一,荣石一把步枪两个弹夹六十发子弹,弹无虚发,几乎凭一己之力抵退对方。最惊险的时候,对方士兵距他的掩体不到五米,他却依然稳稳当当,开锁上膛退壳,指下扳机扣动,子弹一发一发冲出枪膛。他的稳当然也不止于射击,比如他做尖兵开路踩雪的时候,比如此刻攀冰的时候。

他用冰爪把自己固定在冰面上,用冰搞一下一下凿出蹬脚处,肩背用力,一跃一扣地在冰面上移动自己。冰渣溅开,带着雪粉一阵一阵往达坂下扑,沈剑秋仰面看着冰面,冰凉的碎冰打到他的脸上身上,从围巾的空隙落进他的脖颈和后背,他却丝毫不躲,雪镜后的眼睛几乎不眨,不察间几乎将手套拧碎。

十八米后,荣石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每一次动作,即便是抬脚固定冰爪,或是举手用冰镐凿坑,都会牵起背后一阵剧烈的疼痛,何况每一步上移,都是要凭着引体向上般的用力才可达到,而这样用力带出来的撕裂般的疼痛,早已不止于肌肉关节,而是近乎于碎筋断骨。二十二米,第四十四个冰坑,荣石停了下来,身体贴上冰面剧烈地喘息,他的后背肌肉有细小的痉挛,带得全身都有些打颤,而身体蹭过的地方,正不断有雪粒子扑簌簌地往下掉。

沈剑秋心脏一抽,几乎要开口说话,一字未出,又全被自己硬生生掐停在喉咙里。他在等,等荣石休息够了,再抬起胳膊用冰镐砸出下一个冰坑。世界静止,时间却不曾停下,凌远走过去低低对着沈剑秋道:“他在上面停了八分钟了,体力已经到极限,如果再久一点,体温下降,他很难再往上走。”

“十分钟……十分钟是极限,他不可能不知道。”沈剑秋自言自语般喃喃,“我相信他。”

黄志雄仰着面看,蔺晨也立起来了,崖底没有人说话,他们都在心里默默数秒。沈剑秋攥着手表,秒针一格一格地移,他已经听不见荣石的呼吸声,簌簌而下的雪粒子也停止了。此刻的荣石就像一个挂在冰面上的蜘蛛人,孤单又渺小。

十分过一秒,沈剑秋的冷汗下来了;十分过五秒,沈剑秋的后脊一阵发凉;十分过十秒,就在沈剑秋几乎要跪倒去拾自己脚边的第二副冰镐的时候,崖壁上突然又是一阵翻飞的雪粉扑打下来。荣石终于撑起了自己的身体,冰镐一下一下凿进冰面里去,他回到了最初的稳健姿态。刚才的那十分钟仿佛只是雪豹再次苏醒前短暂的休憩,一旦再次昂起头颅,就依然是雪域里当之无愧的王者。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唯独沈剑秋的眉头越蹙越紧,荣石抬起胳膊的角度换了,攀缘的姿势也换了,不再是自主发力,而是不顾机体损伤,硬生生地卡着关节,以自己的肩背脊骨为支架,用下肢蹬壁以向上移动。只一晃神,荣石已经登顶,他迅速从自己的鞋上卸下冰爪系在绳索一端抛下来。沈剑秋没时间继续担忧,取过冰爪穿戴好,把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身上,再背上另一卷绳索,估了距离,在方才荣石打出来的冰坑的另一边开始一边往上,一边凿出一排新的平行冰坑来。

 

“大哥。跟气象局确认过了,降雪属实。直升机能调出来一架,但是中午十二点才能从前线下来,最快下午一点能飞到雍措拉姆上空。”明诚走进办公室,轻拍了拍在沙发上小憩的明楼,“但是他们最多只有四个小时,四个小时后必须返回基地。”

明楼拧一拧太阳穴:“四个小时……够飞战备路一个来回了。不过要算上接人的时间,还是紧张。”

 

沈剑秋有了牵引登顶迅速,进程越来越快,凌远和行李上去之后,接着是黄志雄和蔺晨。就在沈剑秋准备再次下达坂去接顿珠的时候,突然发现荣石在另一边一肘撑地,仿佛走神般顿住。沈剑秋过去拍了拍他,荣石竟应声而倒,面色惨白,下嘴唇已经被自己咬出一排血痕。

“你上来的时候受伤了?”沈剑秋一惊,不敢动半蜷在地上还微微发抖的荣石分毫,只有些无措地去摘他的帽子,“刚才怎么不说?伤到哪里了?”

荣石隐约听到有人在他耳边叫他,但后背的疼痛一阵甚过一阵,逼着他不得不关闭了所有的感官专心忍痛,眼前模糊了,耳边也模糊了。

凌远已经跪坐到地上,一边伸手探到荣石围巾下面的脖颈处数脉搏,一边问:“他身上有旧伤对吧?”

蔺晨递过保暖瓶,倒出一杯热水叫荣石喝下,躺在地上的人渐渐清醒过来,看到沈剑秋,有些绝望地扯了扯嘴角:“背上那一块儿,根本动不了了。”

凌远四望冰天雪地,暂时没法,知得从包里拿出军大衣来给荣石垫在身下,轻声安慰他:“没事,回头到了暖和的地方,马上就会好起来的。”

荣石仿佛没有听到,只继续道:“顿珠……”

蔺晨起身,对沈剑秋道:“我和你下去。”

沈剑秋踌躇:“你体能很好,但是技能并没有经过专业训练,我怕……”

“你是医生,你得在这儿。”黄志雄解下刚刚才背起来的登山包,“沈连长,我和你下去,这些我都熟悉。回国之前我在法国外籍兵团做雇佣兵。”

方才还在争执的几人蓦地静下来了,齐齐看向黄志雄,连半躺在地上的荣石都努力撑起一点来看着他。

黄志雄避开所有人的眼光,拾起地上绳索的一端往自己身上娴熟地打了两个活扣:“我知道你们不信任我,但我再糟蹋自己也不会拿顿珠的命开玩笑。”语毕,他把绳子的一端塞进蔺晨手里,自己灵活地往冰达坂下爬去。

沈剑秋再顿了几秒,恍然醒来,把另一根绳索的保险拆了,直接往自己腰上缠了个活扣,也迅速往达坂下去了。

 

黄志雄的技能素质好得惊人,上到达坂之后,顿珠已经满眼崇拜地开始一口一个“志雄哥”叫他。他们身上都带了点轻伤,多半是被钢网刮的,凌远蔺晨在旁边一人一个帮他们处理消毒。

处理完毕,沈剑秋累得躺到地上大口喘气,一边对黄志雄刮目相看。黄志雄坐起来,半跪着去拍顿珠身上的散雪。刚才那一路,冰镐起落,三个人满头满脸的碎冰渣子,现在低头看,眉毛上全都是亮晶晶的冰凌,又因为身上冒着热气,冰凌开始滴滴答答地融化,映着几人的眼睛也都是亮晶晶的。

渐渐的有雪下来了,是非常细小的雪花,所有人的眼里仿佛都是希望,冰达坂都翻过来了,路程将要过半,今天天黑之前应该可以翻过雍措拉姆的峰尖,再往前还会碰到什么已经不再重要,仿佛他们都相信,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没有什么。

正当大家收着方才的攀冰用具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发动机的轰鸣,在他们的另一侧,由远及近,是一架飞机。

沈剑秋仰着头看了几秒,突然激动得高声道:“是我们的战机,能飞到这里来应该是上级在寻找我们。快,有什么颜色鲜艳的东西,铺散开来,面积越大越好。”

谁知话音才落,飞机就已经远去。黄志雄刚从登山包里取出自己的橙红色睡袋,还未展开,顿了顿,又收了回去。

蔺晨叹口气:“雍措拉姆只有一条战备路,他们一定只有沿着战备路找,但是从他们那个位置看,我们这儿是个视觉死角,再加上现在下雪,能见度低,看不见我们很正常。”

沈剑秋看看明显低落下来的顿珠,蹲下身子去拍拍他:“没事,他们接不上我们,我们也能走出去。”

 

凌远蹲在地上整理药品,一抬眼就见荣石歪歪斜斜地走了出去,于是扯了扯沈剑秋。

沈剑秋本还在和顿珠开着玩笑,被凌远一知会,赶紧抬腿追出去,小跑着来到荣石身边:“走这么快?”

荣石顿了顿脚步,抬眼望望前方的深色山脊,沿着它走,是岗巴方向,音色沙哑冷冽:“今天要翻过山头宿营,我往前探探路。”

沈剑秋想到他方才疼得连站都站不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说“换我去探路,你来断后”,却在“换我”二字才出口的时候,硬生生地顿住了。

荣石眼眶通红,瞳孔里情绪层叠积压,多得让沈剑秋以为下一秒就要看到一个如山的人轰然倒下的样子。沈剑秋想抬手拍拍荣石的肩膀,又怕真的弄疼了他,就这样犹豫了几秒,终于还是叹出口气来:“你太累了,这几天也没有休息好,我帮你背包吧。”

荣石没有拒绝,面无表情地开始解行军包的锁扣。几十公斤的行囊一经卸下,荣石整个人仿佛松了松,却再不看沈剑秋一眼,重新将枪甩到肩上,急急走了出去。

他走得着急,以至初几步居然还踉跄了一下,一串脚印歪歪斜斜,几乎失去了节奏。沈剑秋才把荣石的包放到胸前,想跟上去再叮嘱几句诸如“节奏慢些”、“别逞强”、“多喘口气”,迈开两步却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生生停了下来。

雪粒子越来越密了,雪镜外的视线也越发得不清晰了,沈剑秋眼角有些刺痛,带着胸膛里也是一阵抽搐。荣石单肩挎着支步枪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速度却一如往常得快,马上就消失在茫茫天地间。


tbc.

ps. 藏族小战士 故事背景大情节线不属于我 但是属于哪里真的记不得了(躺平

pps.可能坑 没写过这种 各种资料查得头昏眼花 有bug请一定要指出来啊(感谢(鞠躬

ppps. 卡维囊格美:藏语里的意思是“雪地里的火”

(是的我又抄了上章的备注 我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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