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ssimistic Idealists 19[靳东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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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天气越来越热,江南地区梅雨季节的高温和潮湿有时难免让人发闷,整座城市仿佛已经迅速从初夏的外衣中剥离出来,301专案组埋下的饵在沉寂了十天之后终于有了新的动态。刑警和国安侦查八个人一组,轮流在可能的交易地附近便衣巡逻二十四小时蹲守。

沈剑秋原本不用亲自去,无奈洪少秋身上伤还没有好透,想了想还是在白天去替他一班。这样一来沈剑秋那组换班后,他还要回公安局加班,因此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但不论多晚,他推开房门的一刹那一定会被明黄光线撞满怀,然后就是屋里的人起身说一句“回来了”,再走到餐桌边去给他加热饭菜。彼时一定还有别的声音,或来自此前几乎没有用过的电视,或来自门厅与餐厨区域连接处的壁挂式CD机。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屋里播着一首许久未听过的美国老乡村,在闻到了空气中鲜香的炖牛肉的味道的一瞬间,沈剑秋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早已开始贪恋这种感觉。他甚至想,就这么过一生似乎也挺好。

但未及细思,手机又响。从他抱歉地重新出门到回到局里登记领枪械,前后不过十五分钟。十五分钟,他再次上车前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衬衫领子,隐约还带着家中的饭食味道。

 

洪少秋还是和叶晗一起去了谭宗明家。去之前他提前一天就在思考穿什么合适,甚至还打电话向沈剑秋请教。

沈剑秋一边开车一边取笑了洪警官一路,最后还是认真和他讲,谭总家里的酒会沙龙,出席的一般都是上海金融圈的精英翘楚,只要来,西装都是一等一的高定,不过那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事儿,你一不为蹭饭蹭酒,二不做金融,既然办公事,平常怎么穿还是怎么穿。

洪警官想了想:“那我穿制服去?”

“你敢吗?”

洪少秋哈哈大笑挂了电话,依旧将信将疑。他们原本打算骑车,结果在GPS上照着请柬一搜地址,差点惊掉下巴。

上了车叶晗还盯着手机地图上那片疑似庄园的地方结巴:“你说,谭宗明,他本人管他这块儿地方叫别墅?别墅带的后花园?难道不是在足球场边上建了栋房子?”

先见到的是谭宗明的管家,五十余岁的黄白人混血,引他们到会客厅边,自己进去知会谭总。

叶晗在洪少秋耳朵边叹:“什么叫上流社会,看看人管家,这举手投足,啧啧。”再一转眼,管家在厅里一个穿着最随便的男人身边俯身下去说话,她有些难以置信:“这……就是谭宗明?穿得不像啊。”

“人靠衣装马靠鞍……”洪少秋摇头,“这位已经不需要靠衣装了,你说呢?”

 

沈剑秋任刑警队大队长后,即便依旧分属刑侦,也已经很久没亲自出过现场,况且最近自己一门心思扑在301案上,刑侦方面通常就是最后在结案报告上签个字,或者最多在抓捕后审讯陷入僵局的时候出现一下。这一次同事叫他,一是嫌疑人是个团伙,二是因为有枪,而且拐卖儿童,再加上大本营在居民区,搞不好会有人质伤亡,手底下的一个重案组长拿不太准,于是还是给沈剑秋打了电话。

行动不太顺,但有惊无险,大体还是成功。四个被拐的孩子安然无恙,嫌疑人一人击毙,一人重伤,其余几人全部被捕。收队的时候沈剑秋看着自己渗血的左肩,一边哀叹着又废了一件衬衫,一边使劲回想这件衬衫的价格,跟着被击伤了的嫌疑人坐进救护车的一瞬间,他意识到这是件新衬衫,拆出来才穿了两回,一时有些心烦意乱。

救护车疾驰,沈剑秋给凌远拨个电话,电话一响他才意识到此刻已是深夜,带着歉意刚想挂断,没想凌远就接了电话。

沈剑秋先忙不迭道歉打扰他休息,听到凌远说今天在四线值班,终于安心,随即解释送来个受了枪伤的嫌疑人,需要一间便于控制的单人病房。凌远应得干脆,搁下电话就打去普外,讲了病房安排,又听到今天周明值班,掐着胃的手稍松了松。

然后沈剑秋又突然想起黄志雄来,于是拨到家里,告诉他有嫌疑人受伤,自己要跟车去第一医院,今天晚上不回来了,锁门睡吧。谁知或许是在救护车内,或许现场偏僻,或许鸣笛声音太响,总之落进黄志雄耳里的,除了救护车的鸣笛,只有断断续续的“第一医院”和“不回家”。黄志雄还想再确认一遍,电话突然断了。他听着忙音一时怔住,把那些关键词连在一起顿时心里发慌。

沈剑秋懊恼地扫了眼因为没电自动关机的手机,刚想骂句粗口,想到一天下来耗电的确已经差不多,顿失立场,闷闷收了手机。

一边的小护士调完了嫌疑人的点滴,转头开口:“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

“非剪不可?”沈剑秋看着已经将剪刀拿在手里的小护士,说话打磕绊,“那什么,我,咳,暂时没有换的衣服,一会儿还得在医院里过大半夜,你觉得我回头光着胳膊,这样合适么?”

 

凌远估着时间往楼下去,电梯门开就看到红着个肩膀叉腰站在手术室门口的沈剑秋,一个小护士正小声又坚持不懈地劝说他去处理一下伤口。

凌远叫他一声,让喋喋不休敬职敬业的小护士忙去吧,自己看看沈剑秋脸色,笑出来:“行了,我们普外周主任在里面做手术。你来处置室,肩膀什么情况?”

“就子弹擦了一下,还行,不深,就是有点长。”沈剑秋转头看看刚才的护士,“谁来?”

“我来,行了吧沈队长。”凌远揶揄,“你级别够高的呀。”

“不不,你忙你的,没事,找个男医生来就行。”

“你羞什么,不就脱个衣服。”凌远笑得胃里抽搐都减去几分。

沈剑秋瞥他:“让你凌院长大庭广众脱衣服你高兴?”

“受伤的又不是我。”凌远推开处置室的门,“进去。”

衬衫解开,凌远清完了创再看:“还是缝一下吧。给你用肠线?”

“不用,肠线好得太慢,就用普通的线吧,我自己会拆。”

“把你能的。”凌远拉过处置车挑针,“给你用眼科线,会多缝几针,但好了以后疤小些。”

沈剑秋继续问他:“你借我件衬衫?”

凌远手下动作,眼未抬,声音从口罩下面出来:“干嘛?”

沈剑秋看了一眼皱在一边床上的带血衬衫:“我一会儿回局里,就先不回家了,几个嫌疑人连夜审着,总不能就这么去。” 

“你还回局里?”凌远叹气,“我一会让护士给你拿件病号服,待会儿还有两袋抗感染的药要挂,去留观躺着吧。”

沈剑秋刚想说话,屋外就响起一阵喧嚷,凌远眉头一拧,处置室的门刷地就开了,一个男人喘着气逆光立在门口,一边的护士有些手足无措,对着凌远抱歉,说没能拦得住。

凌远认出他来,摆摆手示意护士没事,把门带上。是黄志雄。

沈剑秋光着上半身一时有些尴尬,顿了顿还是开口:“你怎么来了?”

“你给我打的电话。”黄志雄语速很快。

沈剑秋哭笑不得:“我只是告诉你我要跟一个中枪的嫌疑人到医院啊。”

“那这是什么?”黄志雄走到近前去看,凌远已经缝完了最后一针,正在准备纱布,缝合好的伤口从锁骨中段沿着骨骼走向一直擦出肩峰。

“没事儿,子弹躲开了,就擦了一下,连贯穿伤都不是。”沈剑秋轻描淡写。

换了别人或不清楚其中凶险,但黄志雄也是枪林弹雨里出来的。这个位置能被擦伤,凭沈剑秋的应变机敏,子弹最初一定是冲着他的脖子去的。颈动脉静脉还有气管,子弹穿到哪里都不堪设想。

这夜他算是在生死线上走过一回。黄志雄这样想着,还是沉默,手却无可控地开始发颤。沈剑秋看黄志雄神色,知他看明白了,再说什么也无用,于是也沉默下来。凌远贴完了最后一块胶布,摘掉手套口罩在一旁电脑上开单子,然后拿过那件方才脱下来的衬衫递给他:“去交个费,然后到留观输液。我先上去了。”

 

留观室里他们一共只说了四句话。

“这很危险。”

“嗯。”

“以后还是要告诉我知道。”

“好。”

然后黄志雄抖着手去握沈剑秋未扎针输液的那只手,两个人的掌心有位置相似的硬茧。

当感知到黄志雄掌心明显高出自己的体温的时候,沈剑秋突然发现了自己的后怕,肩膀上才缝合好的伤处疼痛异常。他脱力躺倒,却不想闭眼,目光游离在床边坐着的人眼白的红血丝和下眼睑的青黑间。

他想,幸好。幸好躲开了,还能再见他。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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