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 Will I [罗槟/贺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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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血破镜重圆梗(又名谭宗明红娘日记/ 为什么总是谭宗明/ 毕竟也实在是没有比他更巨的鳄了。



1.

罗槟开始反省自己来谭宗明的家宴是不是一个错误。

 

按理说权璟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从门庭若市到人去楼空往复走了一遭,罗主任心态也一直不错。他是不怕别人说什么的,尤其是当他脚下踩着的是谭宗明家的地的时候别人又能说什么呢。直到他看着谭宗明朝门边迎着一个人走去,而站在那里正将大衣脱给管家的不是贺涵又是谁。

 

罗槟这才有了自己此刻正在上海的实感。晟煊集团北京分部的法律顾问,难得来上海一趟,原本当天就得往回赶,两天后还有个案子要开庭,也就是谭宗明再三邀请了他才会出现在这里。

 

即便早知道谭宗明也是贺涵最大的客户,方案材料合同一份一份往他的邮箱里送的时候他偶尔也看到贺涵的名字。但总归是上海那边的事。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上海“那边”的事。

 

而他此刻正站在“那边”。

 

其实总体也没有那么糟,甚至还有点愉悦。罗主任在上海唯一个旧相识,此刻与历史之间相隔的也有些久远,陌生熟悉也只在一念。罗槟如此想着,感慨自己是不是老了,随即就正大光明地将视线抛过去。

 

没什么可矫情的。他猜如果是贺涵先看到了人他也是会这么想的。果然再等贺涵一边在手机上回复什么一边和谭宗明聊了两句,衬衣领口上有刺绣蜜蜂的男人抬起头来看到了他,只不动声色地愣了小半秒,随即和谭宗明一起走过来。

 

“你也在?”贺涵笑着向罗槟伸出手。

 

罗槟却没想到对面的人会是这个反应。打招呼的三个字的确是熟悉的,熟悉到仿佛他们一直都有联系从未间断甚至时不时还会约着吃饭打球。但贺涵的右手又明晃晃地停在他的身前,礼节或只是礼貌,和那三个字放在一起,实在有种奇异的拉锯感。

 

这又是什么呢。罗槟一时也想不了更多,只低了低眉伸手出去:“是啊。”

 

也许是他的眼睛里不遮掩地流出了不少愉悦,而愉悦中带着某种久远的怀想,又或许是十几年过去了没想到再一次握住对方的手是在这样的场合里可身体仍然起了细微的反应,贺涵精神里的某个支点似乎不受控制地便撤了下去。只一秒两秒的样子,再抬头,罗槟就仿佛看见另一个贺涵,击中了突如其来的温存。

 

于是罗槟没有松手,贺涵也没有试图挣开手去。

 

他们因而都没有人接着往下说话,即便是寒暄都梗死在了喉间。罗槟不知道贺涵到底在想什么,可他知道自己的血管里有什么东西在震颤。他的理智在嘲讽他几乎濒临失控的情绪,而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我想念你”。

 

自然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想念,这是肯定的。罗主任从业十余年开庭就没有败绩,又如何会囿于所谓爱情愁苦。他只是偶尔会想念他,罗槟又一次试图自我确认,一种默不作声的打击。他只是没想过他的身体是这样记得贺涵,也未曾想到青年时代的爱情,那种不顾后果的只是去爱的关系可以深刻如此,在肉体的废墟中埋藏至今,直到那人倏忽出现在眼前,便又有什么即刻自灰烬中破土而出。

 

或许他终于输了或许没有或许借那俗气的言语说爱情里哪有输赢。可无论如何,他紧张了。他此刻害怕的是哪怕出现半颗火星,就足以将他的身体燎起一场大火,他不会承认自己一早就知道,长久以来他胸腔里的某处一直是片适合燃烧的荒原。而此刻,那里正拉着风箱,飞沙走石,若大火一起,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而就在这个瞬间,他突然想起离开大学前的最后一个春假,他们几乎是逃难似的来到佛罗里达的一座海岛,贺涵在一个日落中的海滩上昏昏欲睡,赌气地将那叠特意打印好带过来的文献倒扣在沙子上不翻开。彼时的天空是他从未见过的一种紫色。而他到底有没有在紫色的天空下吻他。

 

 

 

2.

 

贺涵自以为还算冷静。他注视着对方,又无声地读秒,等待罗槟何时才会将他的手放开,却又在心脏的一隅旮旯里微妙地期待着他能将他的手握得久一点。

 

再久一点。

 

他几乎忘了他们当初为何分手,总归是如今再想一想便会觉得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原因。可那一下断得又狠又快,之后便真有好多年他再听不到对方任何一点音讯,他相信罗槟也是一样。直到青年不再步入中年,直到贺经理成了贺总罗律成了罗主任,直到他们越走越快越攀越高,明明一南一北却终于还是进入了相同的圈层。十余年后,方开始重新相见。

 

早年回国时他们有好多在宏观意义上相似的抱负和锋芒,祈愿和目标。分手后时间车轮滚滚向前,抱负目标一一实现,从奥特莱斯跳楼甩卖的T恤牛仔裤到高定的西装革履百万千万手表轿车房产,中间起落沉浮有之,说恍若隔世并不夸张。

 

他们双手交握的时间若再久一些,贺涵恐怕也要沉陷进去。贺涵其实不太介意,他指的是沉陷进去这件事,只是场合不对。

 

他左右感受到开始有人往他们的方向看过来,于是轻声清了清喉咙。罗槟猛地醒来,仿佛刚脱离了一场梦。贺涵有些疯狂地觉得自己是不是看到了对方身上的失落随即那存放私心的胸口一隅也开始隐隐作痛。

 

一种令人惊叹的长情。他继续分心想着,他们大概都是。

 

他不知道罗槟的身体里或许积蓄着一场大火。他知道的是自己正等待一场雪崩。当十几年的积雪轰隆隆地破裂轰隆隆地坍塌,裸露出来的到底是漆黑的石壁还是冻得甚至比岩石更加坚硬的冰墙,而把那冰墙抠穿了,会不会有一颗心脏恰好落到刚刚收回去的掌心里等待复苏。

 

“什么时候回北京?”

 

“明天。”

 

“这么赶?”

 

“嗯。后天要开庭。”

 

“住哪?老谭有给你派车吗?或者晚点坐我车走?”

 

 

 

3.

 

他们到底有多久没见了?罗槟又开始怀疑起来。是十几年还是三天?他应该对这样的熟稔感到震惊,那才是久别重逢应有的反应,可贺涵就那样不按常理的径直越过了破冰期,仿佛学生时代过于迅敏的头脑总能将盘根错节化繁为简劈出一条捷径。这是贺涵的天赋,聪明又矫健。

 

罗槟难以自持地贪恋这种复杂的熟稔,来自贺涵的言语,肢体,也来自贺涵本人。于是他这样说:“好啊,坐你车走吧。在EDITION。”

 

“好。”贺涵点点头,声音轻盈,神色坦然,还有些愉快,眼睛发亮。仿佛他早想到罗槟会这样答他,却又仿佛做好了接收一切答案的可能。

 

他们走到吧台边,贺涵于是转过去说话,再转回来时听到罗槟问他微信,于是稍指了指他的口袋示意已经加上了。

 

罗槟一愣,摸出手机来,果然看到通讯录处跳出来贺涵的名字。他很快明白过来:“谭总推的?”

 

“嗯。刚才给你发过去就看到你在了。”贺涵从吧台上取过酒杯,一只递到罗槟手里,“白兰地。”

 

罗槟接过来,不喝,看着贺涵手里的另一杯酒:“我以为两杯都是威士忌。”

 

“我知道你喝白兰地。你只是陪我喝威士忌。”他抬手,与罗槟碰了碰杯,“我没忘。”

 

其实他也喝威士忌,虽然他似乎也没怎么分析过那些时候他点威士忌的动机。罗槟不动声色地吞咽,还是没有把这句说出来。他们之间又静了片刻,罗槟竟觉得酒精激得眼睛开始有些发热。他平复了两秒,才想起前面那半截没说完的话:“谭总知道我们……?”

 

贺涵也像是才从某种突如其来的情绪中抽离的出来的样子,定定神方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噢,不是。只是前两天说到晟煊北京的部分从下个季度开始也一并由我来做,合同下个月去签,他要我先和法律顾问加个联系方式。”

 

 

 

4.

 

这下贺涵想起他们为什么分手了。

 

现在看来罗琦当时持什么态度又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只是田里那些每日被扔在太阳下暴晒的稻草之一,没有罗琦日后还会有别的稻草,掰一根断一根。他们分手是因为他们要的太多了。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拼,又自尊自负地想什么都要保全。

 

那个年纪里他们谁都不妥协仗着的是非生即死的激情,如今回溯仍然觉得不可思议:又或许是私心,爱比什么都重要,什么又都能比爱更重要。

 

意乱情迷时有之,但他们其实很清醒,过于清醒了以至于不愿去面对那中间的残忍,陷入无休止的焦虑和愤怒甚至委屈,直到罗琦的言语当头浇下,情绪本身终于拥有了合理的也是彼时唯一的出口。

 

他们或许早已疲惫,所以在潜意识里兀自请求一个结束。总之,这是一定会发生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想过会疼得厉害,但没想到会那么伤。不过现在再谈代价未免可笑,主要是无用。罗槟低头应声划手机,贺涵正看着他的额头,数着上面的纹路神游开去。

 

罗槟早不再是上学时瘦得甚至有些干瘪的样子了。贺涵无意识地将视线下移,那身TOM FORD三件套被人的躯体支撑出来的线条显然昭示他是练过的。贺涵真心实意地对着斯坦福的不管是哪棵树发誓,当年他从没抱怨过罗槟的身材……好吧,至少没有正经严肃地抱怨过,毕竟在法学院读博士真实地从头到脚摧残人。可如今的罗槟实在是,相当好看。

 

被盯着的人感应到贺涵打量的目光,于是锁屏手机抬起头来,只问:“嗯?”

 

“你举铁啊?”一句话落,贺涵明显看到罗槟的神情里有一个从困惑到恍然大悟的节点。他们站的位置光线不是很好,色调发红又影影绰绰,他有些不确定对面人耳垂根部的那点颜色到底是什么作用的结果。

 

而罗槟短暂地别开头去又很快重新对上贺涵的眼睛,终于绷不住笑出来:“那个,就,没事会玩玩拳击。”

 

后来他们分开,认真地进入一个社交场合,交换几张名片,多喝了几杯酒。再晚些时候,贺涵去阳台接秘书的电话,转身就看到罗槟站在玻璃门内侧,端着一只浅盘等他。

 

贺涵三两步走过去,拉开门,一眼看到盘子里切好的德国香肠,未及说话,罗槟先开口了:“看你今天晚上喝了不少,也没吃什么东西,胃还受得住吗?”

 

贺涵早想到罗槟会听到几段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流传甚广的八卦,他当然不在意,却难免好奇。他以为罗槟开口会问Vivian是哪位,唐晶又是谁,然后他就会抛回给他蓝红栗娜戴曦林静薇……名单还挺长,然后他们就举举酒杯一笑了之,长年单身独居,八卦里还不能有几个名字了?

 

只是他没想到罗槟会端着碟食物问候他的消化系统,他甚至没想到罗槟会记得他读书时压力一大胃里就会反酸。毕竟当年总是贺涵看对方可怜,三天两头跑去罗槟的公寓给他做饭找他跑步打球。贺涵的胸口涌过来温热海潮,他也不说好或不好,只拿过碟子边上的叉子吃起来。

 

 

 

5.

 

散场后他们前往酒店,坐在罗槟的房间里,大面落地窗外是望不到头的大厦群,灯火通明,晃眼睛。拉上窗帘,罗槟叫了瓶酒,贺涵刚表示他家有更好的,罗槟就说“下次吧”。

 

“下次?”贺涵笑得诚恳,说不出是在期待什么。毕竟都明白人总是在“下次”的,但事实又能有几次能兑现。

 

然后罗槟就认真了,不掩饰自己的期待,甚至还有几分迫切:“No, no, I mean it.下次。”

 

这点迫切却激得贺涵从情绪中醒过来。若一杯再一杯酒下去,他们可能真会万劫不复地迈入一场大火。他本质也并不介意这火烧不烧,可是他不愿意。十几年没见,他们变了也没变,仿佛漫长的不断试错之后终于不得不在重逢的第一眼便承认对方才是最优解,从来都是他。

 

只今天晚上,贺涵决定不再顺着酒精的流向往下走了,即便他知道如果烧起来火焰的颜色也是会很好看的。但是不行。人在不期待什么的时候自然从容、克制、冷漠,可他现在看着眼前的人感到时不我待。他不想再花上三年五年的时间,隔着一南一北一千余公里,慢慢把自己和对方从纠缠不清的暧昧中分离出来,再慢慢进入一场所谓的真正的爱情。他记得他爱他,他知道他仍然爱他。

 

于是贺涵盯着迟迟不去开酒瓶的罗槟突然摇了摇头,伸手把开瓶器从罗槟的掌心里挖出来,有意放得远了些。再开口,不是自嘲,更像是叹息:“那我们现在是在做什么呢?”

 

罗槟哽了半秒,决定单刀直入不是贺涵的特权:“我想你。”

 

贺涵果真静了下来,连呼吸的声音都微不可闻。等罗槟终于下定决心去看他的反应,他就撞进了一双发红的眼眶里,因而下一句话自然而然便掉了出来:“对不起。”

 

“什么?”

 

“我爱你。”这一句毕罗槟就不再看贺涵,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和在相同境遇里的同事说过,和朋友说过,但凡你有一点点后悔就要努力去挽回,因为事情可以想办法解决,人可以想办法磨合,但是千万不要就这样分手了。因为太伤了,太耗了,因为你也许侥幸想着分手了也不是不能复合但你不知道你会等上多久,然后你会更加后悔,会遗憾。忘了会遗憾,忘不掉更遗憾。”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罗槟深吸口气,“我想重新邀请你,我想我们重新开始约会。我不觉得年龄是问题,既然我们都单身,我只是想试试。如果你同意的话。如果觉得还不错,我们可以尝试着再在一起。我知道我们工作都很忙,但我可以想办法,左右不过几张机票钱……”

 

“好。”贺涵有点好笑地打断了这场貌似镇定的喋喋不休。

 

罗槟再一次哽住了:“什么?”

 

“我说,我也后悔,我也遗憾,我也想重新开始试试。”说话的人声音里分明是潮湿的,然后他笑起来,先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不忘敲打罗槟,“你别哭了行不行?”

 

罗槟总算缓过来:“我明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干嘛?”

 

“你送我去机场行不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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