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ssimistic Idealists 24[靳东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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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怎么走?”

“啊?”

“抢救七室,怎么走?”

“哦哦,你往前直走到底,然后右转,倒数第二间。”

蔺晨把外卖袋子扔给庄恕:“你吃吧。”语毕径直大步往前面去。 

直到看不见蔺晨背影,庄恕才意识到自己手上被塞了一袋外卖,僵了僵,脑中闪过蔺晨方才神色,身上又过一阵寒颤,而后才往电梯间走,还是十二楼好些。

李川奇靠着看书,看到庄恕进来懵一脸:“你不是才下手术去吃饭?”

庄恕扬了扬手里外卖:“蔺晨带的。”

“你把凌远的晚饭抢了?”李川奇难以置信,“蔺晨没把你吃了?”

“凌远没口福,他胃里溃疡穿孔,现在在急诊躺着,得绝对禁水禁食。”庄恕叹口气摇头。

“穿孔了?严重吗?”

“都穿孔了能不严重么。不过暂时不用手术。”庄恕把手中的外卖袋子一个个拆开,掀了几个盖子,看着里面清汤白粥愣了愣,而后抬头,“你也觉得蔺晨对凌远不太一样吧?”

“嗯。”李川奇把书收起来专心看庄恕吃饭,“是不一样。”

庄恕挖起一勺稀饭送进嘴里,尝着寡淡味道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于是他转了话头:“对了,Iris的手术如果不出意外就排在下周,心外肖主任亲自给她做,我会去手术室里看着。”

 

先做胃镜,再插胃管,止疼药下去以后凌远身体疼痛稍有缓解,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刷手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凌欢正半跪在床边上一点一点把他绞在一起抠着病服床单抠忘了的手指掰出来。

他蹙着眉看她,从来只圈在心尖儿上的妹妹一双眼睛熬得湿润,鼻尖通红。

“哥……”凌欢将哭未哭。凌远做多了胃镜,胃管也不是第一次插,个中痛苦他可以轻描淡写地表示已经习惯,但只会让了解的人更揪心。谁能溃疡穿孔了三个多小时还是稳稳当当坐在显微镜前,换了平时凌远可能也熬不住,但那是在手术台前,这不一样。

胃管从鼻腔经过咽喉通过食道进入胃里,凌远想说话,但稍一挣动就不停干呕。他不得不静下来,缓过一阵,才开口:“傻丫头,哥没事,别告诉爸妈。”

气流声音进进出出,终于把凌欢的眼泪逼下来。

“真没事儿,就是太累了,躺两天就好。”凌远抬手去抹妹妹脸上泪渍,疲劳过度的指尖一直打颤。

蔺晨立在门边上看,看着他被换下湿透了的刷手服,看着他做胃镜下胃管,脑里早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他的胸口震颤,头皮发麻,耳朵里嗡嗡作响,全身血液在血管里乱窜,眼中明明已是金星迸现,瞳孔中却只有微蜷在病床上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也在发抖。

周明拿着两张检验报告快步过来,看到蔺晨立在外面也是惊诧。

“你回来了?”周明叫他,“怎么不进去?”

“他怎么样?”蔺晨声音发哑。

“溃疡穿孔,但是好在穿孔时间不长,渗出量不多。现在主要做肠胃减压,控制感染,等溃疡自行闭合以及渗出液吸收。” 周明看他一眼,像是没有进去的意思,“那我先进去了?”

蔺晨点头,看周明进去,在凌远床边把两张检验报告递给他看,又略提了提双胞胎情况,一切正常。凌远合眼,周明抬手叫人过来推轮床进留观。

周明最后检查一次胃管即退了出来,对依旧站在门外的蔺晨讲:“他这两天胃十二指肠两块溃疡都有复发,大手术又做了一天一夜,精神太紧张,所以十二指肠那处穿孔了。”

他再叹口气,又朝里面看一眼,“他是太累了。如果有什么事你直接叫王东,他处理不了的再给我打电话,我先回去睡一会儿。”前脚离开,后脚蔺晨就进了病房。

 

凌远闭着眼未动,以为是周明去而复返,遂只微张了张嘴:“怎么又回来了?”感到来人拉过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了,却半天没发出声音,他勉强睁眼,辨认了很久才有些将信将疑地吐出两个字,“蔺晨?”

蔺晨轻轻一“嗯”,也没了下文。

“你是该今天回来么……?”凌远做了二十四个小时的手术,溃疡穿孔,刚才又是胃镜又是胃管,现在终于疼痛有所缓解,鼻腔喉间的异物感也逐渐适应,睡意随即席卷而来,已经筋疲力尽,非常困乏,他的神思在入睡和清醒之间的那一线间游走挣扎。

“应该是明天,但是我提早回来了。”蔺晨习惯性地把手搭上凌远手腕,皮肤上有一层轻薄冷汗。

凌远眼皮打架,勉力挑起眉毛睁开:“为什么现在回来了?”

“因为听说你砸了我的招牌。”蔺晨叹口气,先揉揉眼睛再扶额,“我才没在几天,你就给我胃溃疡复发还整出个穿孔。”

“不是故意的……”凌远的困意吞噬了他最后一点残存的逻辑,所有的话未经组织就全部闪进了脑中,他彻底失去了筛选的能力,用气声吐出一个一个分句来,“这种手术只有我能做。哦,许乐山死了,竟然给了我一大笔钱。……蔺晨,我真想你。”

这种无意识情境下说出来的话,许是人在清醒时可能永远无法意识到的,心脏深处最隐秘真实也最直截的感触。听到最后一句,蔺晨心如擂鼓,一瞬间以为自己幻听,于是凑近了一点再叫他一声,凌远却再无回音,呼吸变得绵长,他睡着了。

蔺晨再探了探凌远的脉搏,而后屏息悄声站起来走到窗边。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雨点不小,但非常稀疏,一颗一颗往下落甚至能听见滴滴答答的声音。

他在窗边小站了一会儿,窗户外面就是医院偌大的停车场,期间看到一辆救护车飞驰进来,鸣笛声音有时粗哑有时尖利,仿佛能够划破整片夜空。他透过玻璃反光依稀看见躺在床上的人影轮廓,如同被雨水覆盖,突然,这十天来压抑的一切无声宣泄而出。

仿佛灵魂游离机体,他冷静地看着自己情绪决堤,看到怒气和忧惧,想念与犹豫,最终变得平缓,凝成一泊安静水面。有风刮来,水面皱起,是凌远嘴唇张合,气流声音模糊又清晰。他说,他很想他。他听得很清楚,也想得很清楚。他也很想他。

 

蔺晨想到多少年前凌远和林念初结婚办喜宴的那天,也是下雨,也是雨点大,但雨丝稀稀疏疏。他那天医院开会拖了点时间,出医院就赶上高峰期,最后他为了不迟到不得不弃了出租。在雨中跑了一段路他才想起来自己因为心急把伞落在了车上。他转头看看铁块一样凝滞的车流,再折返去取不是不可以,但他突然又不想了。雨点拍到脸上身上,碎一颗就湿一小片。那天他到酒店的时候,长发已经湿了一半,他在洗手间镜中看看自己模样,终于还是用皮筋把半湿的头发直接扎起来,拨拉拨拉刘海,外套拿在手里,难得衣冠楚楚的样子。

刚发了工资,下班后他把当月所有新增的数字全取出来,连奖金都没放过,包了个巨大的红包给了凌远。当时还有人开玩笑,说不要到时凌远拆开红包才发现里面是一沓养胃的药方。

那天他在跑路的时候,总觉着自己像正逆风逆雨放个风筝,跑到酒店,风筝就高飞远走,此后随它飞往何处,又立停在那个枝头,与他就再无关系了,可他没想到的是,这风筝穿风历雨的那么多年,竟然又出现在了自己视线中。

已经是一个惊喜,一切都在意想之外。他不是没想过如果凌远不再婚,他也会选择一直这样和这个人过下去,但他的确没想过有那么一天,凌远会对他有所表达:一个在潜意识中,看起来非常含糊,其实已然非常清晰的表达。

他感到自己可能红了眼睛,长时间未眨,眼角酸涩异常。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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