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ssimistic Idealists 33[靳东水仙全员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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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当天傍晚,蔺晨等到凌远采访结束才捎上他一起去沈剑秋家里。除了逼着凌远一边吃饭一边接受采访,直到了房门口,蔺晨还在不依不饶地问他下周不在国内到底在哪儿。而等到凌远详细解释完是在日本,就是带着这个病例去亚洲年会做个报告,根本不做手术演示之后,他们还没等来黄志雄开门,两个人才觉得不太对,再反复敲了门依旧无人应答,于是拨了电话。

电话倒是接得很快,黄志雄在听见蔺晨说到了以后,却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来应门。门打开的瞬间,蔺晨和凌远的眉头不约而同地狠狠蹙了一下。

比起上一次上消化道大出血后出院的时候,黄志雄又清减几分,颧骨突出,黄疸加重,面色愈发灰败,整个人已经显得非常虚弱,他扶着门框立着,一只手明显借了力,T恤的一角微微打晃。

半分钟后,黄志雄已经平躺在床上,蔺晨蹲在床边捏着他手腕诊脉,凌远则立着为他做腹部出诊。触诊完毕,蔺晨也松了手立起来,看着已经坐起来拉好衣服的黄志雄,还是问他:“你最近有没有呕血或者黑便?”

黄志雄不说话,只点点头。

“那怎么不来医院检查。”凌远眉头皱得更厉害,“呕血量大吗?”

黄志雄仿佛不好意思,微低了低头:“和上次比,不算大。”

蔺晨接着问:“呕血过几次?”

“也就……两次吧。”黄志雄淡淡道。

“你的末期肝硬化已经造成至少三次的出血,虽然后两次出血量不大,但我怀疑是门静脉高压导致的高压性胃病出血,当然也不排除依旧是少量的上消化道出血。”凌远认真说,“所以我建议你还是立即住院治疗。只用口服药物已经不太够了。”

蔺晨早知道黄志雄当初住院时候的事迹,已经准备好自己的嘴皮子,或许要两人合伙动手把人打晕了扛到医院去也未可知,可他没想到的是,黄志雄只稍沉吟几秒,而后就起身点头说:“好,等我收一下东西。”

两位医生都自觉惊诧,对视了一秒再收回视线,蔺晨回到沙发上去等,凌远已经摸出手机,先打给谭宗明,表示黄志雄这次住院,人住在第一医院本部方便自己照应,但病例挂到杏林分部,谭总只要口头答应了,他就可以省下批报环节,回头直接让助手拿各单据找他报销,并且直接拿了一间代表杏林分部住院水准的单人VIP病房。谭宗明自然表示没有问题,称自己最近忙并购焦头烂额,关于黄志雄的治疗花费方面,全凭凌远做主,之后把医疗发票拿给他就可以。

然后再打给住院部十二楼的护士台,安排病房事宜;最后再打给今天值大夜的凌欢,叫她去急诊CT室要个号,等黄志雄一到就马上检查。

黄志雄在往医院去的车上,看看开车的蔺晨,又断断续续听完了凌远对电话那头的叮嘱,突然哑着嗓子说:“谢谢你们。”

 

后来回家,蔺晨掐着表又开始淘米煮粥,逼着凌远别那么着急去洗漱,填两口再上床去睡。凌远脑中把日程本上罗列事务过一过,想着已经超前完成了期刊二审,难得横竖不愿再继续对着文件发愁,于是索性靠在厨房门框上和蔺晨聊天。

东说西道几句以后,黄志雄又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凌远忍不住还是开口道:“这次见黄志雄,怎么觉得他和之前不一样了呢?”

“是不一样了。”蔺晨把扔在砂锅里的瓷勺取出放进水槽,再盖上锅盖转过来。

“这也太快了吧……”凌远还是无可置信,“原本一门心思……的人,这就转过来了?”

“你还没看出来呀。”蔺晨笑着眨眼睛,“是爱啊。”

凌远一愣:“你是说……沈剑秋?”

“不仅是他,是,他们。”蔺晨几步走过来,顿了顿,伸手揽过凌远,“就好比,我们。”

 

而直到很多年后,庄恕还能清晰记得那天夜里,李川奇在病房里大段大段独白的样子,他一遍一遍地叹气,一遍一遍地拿拇指肚去蹭手机上庄以盈的照片。他之所以能一直记得,是因为那是李川奇第一次为一件将至未至,并且一切还未有定数的事情忧心忡忡;是第一次对自己未来的工作开始从根源上考量正误与否,价值所在;也是第一次质疑自己一路而来的曾经企盼与当下追求。

这对庄恕来说是一个陌生而熟悉的李川奇。不过也是自那夜起,庄恕才真正明白,当年李川奇以一个“最年轻”,凭借自身漂亮的学历、独到的能力、踏实的政绩坐上上海市副市长,一个副部级干部的位置的时候,面对铺天盖地的赞誉,一遍又一遍地说自己不是政治家,也永远都无法成为政治家的真正意思。

而其实,在坐到这个位置前,李川奇也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的所谓前途,读书的时候认真读书,入党进入梯队也全凭安排,公派留学就踏踏实实去美国,回来进什么单位做什么工作也全盘服从,然后进入政府机关,在其位谋其政任其职尽其责。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行事,一直以来也都做得很好,没有什么背景,仕途倒也一帆风顺。他那时以为,那些龌龊的负面也不是无孔不入的,对父母在听说他进入政府领导班子时候表示的担忧也曾一贯地不以为然,只要心里干净,无处不净土。那是他的理想主义。

后来位渐高权渐重,他终逐渐意识到一些手段和较量,身边的同事来来走走,直到他不得不去学着认知以自保的时候也曾质疑过,却很快调整过来。那个时候他看见了自己身上的,所谓知识分子的清高以及文人的矫情,于是潇洒地抛了去,理想主义已经不那么重要。他在收到父母问候的时候笑谈,哪里就会幻灭了。毕竟,对外言行得当,对己则保持清静,这也是一种修行。

可是现在又不同了,他说,他们有了一个女儿,那么纯净又那么通透的天使。

“你想得很远。”庄恕稍侧着身子,胳膊肘支首望着他。

李川奇不否认:“对。”

庄恕仿佛撒娇:“你好像没把我们的未来想得这么远。”

“那是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尽头。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即已觉得我们不会分开。我们认识的时候都已经是稳定的成年人,唯一的变动不过是从美国回到中国。然后来到上海,甚至可以算扎根下来,我们有稳定的职业,规律的生活,并且都确信自己会在当前的环境中工作到退休。”李川奇眼底泛出点宠溺来,轻轻拉过庄恕的手,摩了摩他腕上突出的骨节,而后继续道,

“但以盈不同,她在自己的生命里第一次变得这么健康,对她而言一切才刚刚开始。我特别珍惜,觉得她比礼物还珍贵。她现在很小,但会迅速长大,识人,读心,触世,明事,一定会很快。她会好奇她的爸爸们在做什么,怎么做,为什么。她会发问,还会刨根问底,到那个时候我应该怎么解释?或许我可以回避,但不要小看孩子,这么纯真的心脏双眸读得出你的隐瞒和谎言,而一旦她发现,即便自己还无法意识到,却能带给她灵魂的不安全与不安定,一定会的,而我不想这样。所以我不得不考虑自己要带给她什么,会影响她什么,仿佛当年曾怀有的理想回来了一样。这个世界的苦难和污秽太多,即便她总有一天要自己面对,我也不希望在她过早的年岁里让她看得太清晰,而是当她在一个健康的环境中蓬勃生长起来后,才慢慢地认知。我多希望这个世界是个伊甸园,至少她所在的地方能是片桃源,良田美池,鸡犬相闻。”

庄恕静静地听他讲,在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长出了一口气,眼底有些潮湿,然后站起来俯身给了他一个拥抱:“你说过的,孩子什么都看得透,自然也看得见你的彻澈。”

同月底,上海市委常委换血,原分管市府机关、对外经贸、口岸、旅游、外事、侨务、驻外机构工作、走私、兼部分卫生的副市长李川奇,分管范围职责调整,转而负责教育、体育、卫生、妇儿、档案与地方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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