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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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唠嗑的一章 以及 哦天哪就要写完了 难以置信）

38.

当蔺晨在院长办公室第叹出了他这一上午自坐下后就开始的第五百次气后，凌远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来，定了定神才问他：“你今天不是休息？”

“你搞完了？吃饭去？”赖在沙发上的人一个机灵。

“还有一个表。”凌远看着左手边的最后一个文件夹，本来想一鼓作气，翻开来看了看又觉得有的是时间要花，顿时有些动摇。

蔺晨看间他神色里的挣扎，直接伸手抽了他捏着的笔：“吃饭去。”

凌远顿了顿，还是作罢，起身：“你在我这儿呆了一个上午就为了中午吃饭？”

“这回还真不是。”蔺晨低低，“我想黄志雄来着。”

凌远钻到屏风后面换衣服，话里带笑：“蔺大国手担心病人上十二楼去啊，在我这儿算怎么回事？”

“我就是再妙手回春也不是大罗神仙。”蔺晨再叹一声，走两步把壁挂读片灯打开了，看了看黄志雄的腹片，“除了移植无药可救的病人我看着心里堵得慌，没人陪着不去。”

凌远好奇：“沈剑秋呢？”

“人请了年假，在楼上呢。”

沈剑秋歪着身子给黄志雄看自己手机里的照片，他当年在查果拉哨所从排长升任连长时的照片，也是在当兵几年除了证件照外的唯一一张。

黄志雄看看照片，又看看旁边的人，笑出来：“怎么现在看你还比那时候年轻十岁。”

“那可是高原上。”沈剑秋不自觉的揉了揉自己的两颊，“紫外线，高原红，还有冻疮，脸上都脱皮，十几二十的小伙子和我们连里三四十岁的教官都长得一样。”

“我在伊拉克也是大太阳黄沙浴的，怎么下来以后就养不回来。”黄志雄也跟着不自觉的去搓自己两颊，“年轻真好。”

沈剑秋用手肘去碰黄志雄的肩膀：“你才比我大多少，说话怎么老气横秋得不行。”

黄志雄不接话，只点着屏幕上照片背景的一道横幅上的一排藏语好奇：“藏区的军营里边还用双语的？”

沈剑秋一愣，凑过来一点看了看，笑出来：“不是，这是当地藏民送上来的条幅，当时正好连里很多官兵授勋的升级的，就一起挂上了，热闹。”

“写的什么？”

“卡维囊格美。”

“卡维囊格美？”

“嗯。意思是，雪地里的火。”

“卡维囊格美，雪地里的火……查果拉，鲜花盛开的地方。”黄志雄一边一字一字说着，一边抬起头看着沈剑秋的眼睛，再一点一点笑出来，“你们那儿真好。”

沈剑秋也看着他笑：“是啊，除了刚上去的时候难免不适应缺氧，真的是哪儿哪儿都好。

我大哥总叨叨，退休以后要找个有山有水的地方住着，湖畔旁树林边。我就想，这地方哪里比得上高原藏区呀，往高处走，雪山连绵一望无际，站起来把云都踩在脚底下。

养匹灰狼，狗的祖宗，自幼崽就带在身边，驯化了之后比狗好，聪明极。当年我们连里那条军犬就是从峭壁上抱回来的，出生才几天的小孤狼，奄奄一息全身都耷拉着，全连病号不舍得喝的奶粉全给了它，一口一口喂养大的。长大以后在争议地区和异国军犬打架，以一敌五，从没输过，出任务的时候跑过上世纪战时留下的地雷阵，还从冰窟窿里救起过十几个兵。

还有高原羊，整只架在火堆上烤，一边肥得滴油，一边肉又紧实得不行，什么佐料都不用就已经香坏了。白天看看远方，天在头顶大地在脚下，两边都是触手可及，晚上围着篝火唱仓央嘉措的诗，青稞面酥油茶，比那小小的湖畔旁树林边是不是好？你要看湖，高原给你一片海子；你要看树，高原给你一片森林。所以我说啊，等你好了，我和你一起去查果拉看看真正的西藏。

不过雪线以上也不能住太久，每年大雪封山，八个月的时间被拦在上头，天天看着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再美都看无聊了。

……

欸，你知道么，有一回我们在巡逻的时候碰到个冻僵的背包客，小姑娘一个人，可能迷路了，结果被暴风雪撵上。结果那天晚上我们一个班的战士就地扎营，让那姑娘暖和过来，第二天再带回连里招待着。我那时候才是个排长，什么不懂就把人往里面带，被老连长骂得狗血淋头，可是调查清楚后他却还是主动把自己宿舍让出来了。好在没惊动军区，我们这可是边防连，边境线上碰到个人，哪能把背景什么都不清楚的人就随随便便往里面带。

那姑娘在我们连长屋子里住了三天，好了，自己再往下走，老连长赶我把她送下山去。她一路上跟我说，觉得我像冰山，托天行，不生长感动。

我本来想这也挺好，我做的事，不论在军队里还是在警队里，都不适合生长感动。但哪里想得到，竟然就遇见了你，卡维囊格美。”

黄志雄原本已经将眼睛闭上，疲倦得很，将睡未睡的样子，沈剑秋也不管，自顾自地说话，谁知听了这一句他突然便将眼睛睁开了：“你可是座冰山，碰到卡维囊格美大概不是什么好事吧？”

沈剑秋以为他早就睡着，见他开口愣了愣，然后噗嗤笑出来：“冰山化雪成了一滩水，火熄不了，我回不去，这样也挺好。我很感激。”

“火熄不了？”黄志雄闭闭眼，脸上还笑着。

沈剑秋低低头，竟然第一次露出些孩子般的任性和得意：“熄不了了。”

屋内絮语的声音越来越低，听不清楚的时候凌远恍然醒过来，叹口气，拉着蔺晨往电梯间去：“走走走走走走吃饭去，我竟然陪你一块儿在自己医院里听墙角，像什么话。”

“自己医院的墙角不听还有哪里的可以听？”蔺晨摇头晃脑还沉浸在病房对话中没能自拔，“一来就听见沈剑秋那小子讲那女背包客的故事，啧啧，本来以为是段高原虐恋，结果竟然成了表白。”

电梯门开，凌远先进去：“你看看人家在那么干净的地方待过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什么时候咱也去一趟西藏洗涤洗涤污浊的心灵？”

蔺晨精神一凛：“诶哟我的卡维囊格美啊，就你这身体还是别去高原上吓我了吧。”

“还医生呢，你有没有常识？高反和胃病哪来的相辅相成？”凌远哭笑不得，“不过我也没时间去那么远的地方旅游。”

蔺晨翻着白眼：“胃病和高反没关系，但是你上去了以后吃什么？查果拉那儿的海拔连一锅水烧不烧得开都难说，每天吃夹生的饭菜馒头，你这破胃三天就得被直升机运下来。”

凌远一愣，服输不服气，硬生生转个话题：“那个卡维……卡维囊格美，什么意思？”

“雪地里的火。”蔺晨笑嘻嘻地歪个头，“我聪明吧？”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凌远面不改色，甩下一句话镇定地往前走，然后又补上一句，“别磨叽快点儿，我下午门诊。”

蔺晨跟在后头，看着前面的人耳根处渐渐泛起可疑的红色，咧嘴无声哈哈一笑：“中午少吃点，晚上有好的。”

凌远莫名其妙：“什么好的？”

“你看没看群里，谭宗明说他和明楼请客，晟煊明氏联合并购红星成了，人家现在高兴得很。”蔺晨一边翻手机一边道。

“原来如此，我说不过年过节的他怎么突然说又要给医院捐一批设备。”凌远就差手合十仰天叹，求上帝庇佑，让谭宗明多成几个案子，愿金主大人天天心情愉快生活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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