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tus 07［明楼/沈剑秋］
07.
明楼说得平缓，沈剑秋却听得激动。
这世上习惯思考的人分为两类，一类人先悟后行，很早就把事情想通，然后再上路慢慢践行；另一类人先行然后顿悟，在生活轨迹行进中，会有一瞬间突然的感知。沈剑秋明显是前者。
他早慧而独立，小一些的时候就能清晰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在几乎人人迷茫的年龄已经有目标有想法，从来不需要人启发，也因此很少有人给他指点建议，更别说意见。而今天明楼在出租车上说话，一句接着一句滔滔不绝，带来的竟然是从未有过的醍醐灌顶。或许明楼口中言语沈剑秋未必就不曾想到过，可那不过是凭空的一个闪念，未及深究就被自己否决在现实情境下。但是，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彻底动摇了。
沈剑秋一时想得入神，醒过来时明楼的巴掌已经在他眼前晃了三回：“我话太多了？职业习惯，我下次注意。”
眼前人一本正经，沈剑秋“噗”地破功，摇摇头说声没有，转题又问：“你是怎么就信任我成熟独立？”
“你知道什么叫相由心生吗？”明楼抿嘴笑一笑，颇有些得意，“掌握个中精髓，看人就一看一个准。”
很久没听到回音，转头，沈剑秋明显在走神，明楼喊他两声才醒过来：“想什么呢？”
“考博。”
“决定了？”
“最后一个问题。读博期间可以有收入吗？收入情况怎么样？”沈剑秋搁下筷子，想了想还是补上一句，“我……需要尽快有稳定的收入。”
“你可以和导师签协议，或者申请奖学金助学金。每个学院都不太一样，这个具体得去问你导师。”明楼本好奇原因，抬头看他眼中又已然言尽于此的神态，也就不再追问，“不过我倒是觉得，像你这样的，就算是不主动提，你的导师也会签你。”
沈剑秋抬起头来：“要是没签呢？”
“我帮你去说说呗。”明楼答得认真，“一般不会轮到我去讲，如果真轮到了，那我就是出于对湮没优秀学生的愤慨也是理所当然。”
沈剑秋看着他，一会儿才道：“如果我们学院不卖你面子呢”
“不会吧……”明楼轻声笑出来，想了一会儿，继续，“那么就还有个下下策，你课余过来我店里看店做咖啡，我给你发工资。
沈剑秋踩着铃走进经济学院一楼大教室，他用梦辛的账号看了课表，明楼的政治经济学。去得晚，扫了一圈坐满了的大教室，沈剑秋最后还是倚在了门框边上，头顶有中央空调，冷气一阵一阵直直从他的头顶往下盖。
声音起时沈剑秋才把视线转过去，明教授站在讲台上的样子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同学们大家好，我叫明楼。办公室在本楼的510，每周四下午一点到两点，周五下午四点到五点是我的consultation hour，俗称咨询时间，欢迎随时造访，聊经济，聊诗词歌赋人生哲学都行，偶尔有咖啡，这得看运气。如果聊论文，那么拜托大家提前给我发邮件预约，我可以给你们泡杯茶。”沈剑秋被冷气吹得哆嗦，从听到泡茶的那秒开始庆幸自己不是明楼的学生。
“每个新学期开学的第一堂课我总是要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知道大部分同学已经在看到课表之后就把我百科了几遍，F大经济学院的各类‘传说’我也有耳闻。我想说，你们听到的传说中的明楼有多会挂人啦，明楼的课有多难过啦，明楼很会骂人啦……其实都不是真的，我这么和蔼可亲。是吧。”台下一片大笑，台上的明教授一本正经地卖着委屈，“我的课不划重点，但是期中考试一百道单选题你们可以慢慢猜；学期论文给你们两个月写两千字，时间够长，字数够少，并且只有一个要求，非常简单，那就是独立完成，我觉得借鉴和抄袭的区别大家都是清楚的。但我还是想提醒一句，每年，我的每门课，都有因为抄袭而挂科的学生。除了这个，我觉得大家也不用太担心，每堂课按时出席，跟着我的思路好好学，你们都会有成绩的。”
最后一句话讲砸在沈剑秋心里晃了晃，他看到明楼在自己领域里那种百分之百的专业，才华和自信，亦仿佛看到了他背后不为人知的苦难与坚持，夜以继日，淋漓尽致。有一瞬间，他希望自己有一天也可以成为像他这么棒的人。
“好，现在把你们《政治经济学》的课本收进去，从下节课开始教材就不用带了，带个电脑或者任何可以看pdf的设备来上课就好。每节课的阅读材料我会提前一周上传到网盘，大家在上课前下载阅读。我会尽量放中文材料，但是偶尔有英文材料也别哭，你们是世界经济系的学生，熟练掌握运用英语应该是基本技能。说起来从明年开始我的课里会有英语要求，所以你们还是幸运的。”
学生间有小声的讨论，好像虚惊一场。明楼也不着急，一边等着底下重新安静下来，一边拿视线扫了扫整间教室。然后他就看到了沈剑秋，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即又换了神色，抿嘴笑出来，朝他点了点头。
沈剑秋迅速移开目光，一阵尴尬从后背烧上脖颈蔓延到耳根，好在明楼很快又开始讲话：
“我不太喜欢给人事物下标准定义，这就是我不再写教材的原因，所有的经济学相关术语和定义我都会放到pdf里面。我的课不会考这个词那个词的定义是什么这类问题，所以你们自己能够正确理解即可。那么‘政治经济学’是什么……我们会花一个学期来解答这个问题。今天是第一堂课，那么让我简单地说就是，世界上发生的几乎所有重大事件都和政治经济学有关。是不是说了等于没说？举个例子，最近美国在韩国半岛部署了萨德导弹系统，这个就是政治经济以及国防问题。所以，一个庞大的结论，政治经济是这个世界的支柱。正式开始上课之前，先给大家看一个TED talk，也希望大家尽快熟悉这种演讲模式，因为接下来我会布置很多类似的作业。”
教室里的顶灯被关掉，只余投影仪投到前方的荧光。沈剑秋专注听了两句，余光即瞟到了自己手机在口袋中发亮。他拿出来看，屏幕上赫然一条明楼的微信，他差点拿不住手机，冷静了两秒抬头去找人，明楼若无其事地专注盯着自己电脑。
沈剑秋划开来看：“政治经济学和文物鉴定哪个好玩？课后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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