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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鬼故事:几次日更之后通常会没有存货 如我。
34.
贺涵的险招稳扎稳打走着。险招之险,勇与果敢之外还需最精密的计算和滴水不漏的提案。过段时间他要飞一趟美国,卡曼在纽约的总部,如果能签合同,那么他拿下的就是卡曼在整个大中国区的单子。这个单子若谈成,一个人手握晟煊和卡曼,短时间内咨询业王牌的位置,将没人能与贺涵相争。
庄恕正点下班去贺涵公司,进去就看到门边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每个人面前都是续命的大杯咖啡。贺涵坐在那儿听手下人作报告,桌前除了电脑,满满当当全是摊开的A4纸,庄恕立得远,也能看到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注记。
他拦下想去敲门的前台,就安静站着看人。严格来讲他并非没见过贺涵工作时的状态,只是从不是在公司里,这个人几乎可以随时随地工作。现在的贺涵,下属面前他毫无疑问是最优秀的那类领导。精神高度集中,逻辑缜密思维迅疾,不吝惜夸奖,挑起漏洞来也毫不留情,团队运转优良高效。
这时贺涵打断正在讲话的人,亲自走到屏幕边的白板上修改一串数字,再转身的时候突然为两束目光定住了。落地玻璃外站着那么一个人,目光深情,款款而至,悄无声息。贺涵终于察觉,下意识顿了顿,方才从脑中成吨成吨的数字中醒来。他抬手看了看表,很大方地对所有人道:“休息一个小时吧,大家先去吃饭,我们七点半继续。辛苦大家了。”
然后他率先走出会议室,旁若无人地去拉庄恕的手把他往自己办公室里带,身后一片善意的起哄声。
“就知道你没吃饭。”庄恕的耳根还有浅淡的红晕,说着话,把手中打包袋搁到桌面上,“给你带了晶采轩的鲍汁海鲜饭,小牛肉,焖萝卜,还有海胆烧豆腐。”
“你不吃?”贺涵看庄恕只取出一副餐具,一愣。
“我在食堂吃过了。”庄恕手下不停,替他一个一个揭开盖子,然后笑着道,“我看着你吃,不介意吧?”
贺涵还是觉得意外,终于觉出庄恕不对劲的地方,才拾起筷子立刻就放下,认真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的?”
“好吧,本来想等你吃完再说的。”庄恕一叹,然后去摸外套的内袋,取出一张纸展开递过去。
贺涵扫一眼就知道那是什么,紧张使他停顿了半秒,然后他看到了结果。阴性。
“看到了?”庄恕再笑一笑,伸手把报告单拿回来放进口袋,“现在可以吃饭了吗?”
贺涵再定定神,瞳孔里有毫不掩饰的喜悦的光。然后他站起来,从桌后绕出来走到庄恕对面,也不管办公室透明玻璃墙外还有多少人,直接揽住庄恕开始仔细亲吻他。
庄恕给予认真的回应,两人仿佛在长久紧张之后终于放松下来,气流深深浅浅,肌肉细微地颤栗。亲吻停止,霎时安静,再两秒,贺涵却又在庄恕耳边有意落下一声叹息。
“又不告诉我。”贺涵皱了皱鼻子,“一个人去检查。我陪你去又怎么样?”
“不是为了瞒你。”庄恕的声音轻柔真诚,“我只是觉得不必刻意。况且你最近这么累。”
“这是两码事。你比我的其他都更加重要。”贺涵“切”他一声,自知如果“爱”需他付出所有,片缕不留,包括全部的精力,名誉,金钱,时间,他亦无所顾虑并心甘情愿,“我要是砸了这一单,反正有你养我。”
“是,反正有我。”庄恕嗤嗤笑出来,过了一会儿也是一叹,“我只是想分担一些。”
贺涵捏了捏庄恕的手心:“我知道。”
第二天夜里他们在外滩3号望江阁吃饭。天气温度全都正好,身侧就是黄浦江,江岸楼宇霓虹流转。那天的夜上海晴朗无霾,抬头还能望见空中的零星的闪烁星子。贺涵想起什么摸出手机,调出一个页面递过去。
庄恕挑着眉接了,很快看明白。NASA的官网,贺涵买下一颗星星的命名权,写的名字是Owen Chuang。
“四舍五入,就当是我送了你一颗星星吧。”贺涵眨眨眼,“证书寄到还得等段时间。”
“我真的很喜欢。”庄恕坦诚地表达情感,过了几秒却再添一句,“但其实要一年才能彻底排除。”
贺涵知他在说什么,也并不介意:“你知道的,不仅仅是为了庆祝这个。我向你求婚。”
学经济做咨询的人,多得是对分析和数字的敏锐。多年前他以为时间、万物皆可计量,直到他爱上一个最好的外科医生,用自己诠释人与人性与生命的本义。
他们从来不是世人眼中所见的完美,身份皮囊之下多得是经年难愈的伤痕累累,但他们在一起,生活就还能继续。
什么是爱,是不会消减不会流逝的爱,真实坚韧,诚恳柔软,恒久忍耐,永不止息。他终于发现生之美妙爱情之美妙,全在于此。不需任何理由也不必计算考量,因为每一秒都值得庆祝,怎样都不为过。
程皓搬家那天凌远特地提前下了班。
程皓最后检查了一遍要打包带走的东西,和凌远坐在即将不属于他的loft的楼梯上,拿个小本一边对着打钩,一边和旁边在手机上不知和谁讲病例的人瞎聊:“我其实也算空巢青年,说凄美点儿那就是‘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立黄昏’。每天回家就躺沙发,电视开开才能有点生气,睡着了没人给我盖被子,电视没人关,也就有个小科陪我。”
凌远无暇抬头,却也不妨碍接话:“小科?”
“……我那个,扫地机器人。”程皓故作镇定,“现在房子卖了也挺好的,换来个室友,不用空巢了,我还赚了。”
凌远放下手机大笑:“我可不是什么好室友。你躺沙发上,电视开开睡着了,我还不知道在哪儿给人切肝切胆缝肠子呢,估计也没法给你盖被子。客观条件局限性,我在家的时间还真不多,可能还是只有小科扫着地陪你。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啊室友同志”
“是啊是啊你忙你忙。不过你压力那么大还到处应酬,好像才是更需要室友的那个。你看,我正好啊,白天病人是多,但看完了就完了,除了值班也不会被随时打电话叫回去,是吧?”程皓往小本上打完最后一个钩,拍拍屁股站起来,煞有介事地和房子挥了挥手,权当一个告别。
程皓去了第一医院本部,一周三天坐诊杏林分部,天知道这里边又放了多少私心。搬家的第二天他就入职,再两天做了个全口贴片。口腔科人人都在聊这个院长亲自挖来的小年轻,程皓听见了就紧紧自己的领带,低声说几句“不敢当不敢当”,然后一抬眼,看到凌远正站在走廊对面勾着嘴角看他,于是偷偷和人眨眨眼。
夜里回家,凌远一开门被满室光线打得愣住,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有室友的人。他才换了鞋,就看到程皓趿着拖鞋晾着一双湿哒哒的手走出来:“欸你回来啦,快吃饭快吃饭。”
“你做饭了?”凌远表示不可思议。
“我不会做饭。”程皓坦坦荡荡,“所以去鼎泰丰打包了小笼包。”
凌远搁下公文包,晃到餐厅看到一桌的打包盒,又是一愣:“这是干嘛?”
“那个,为了庆祝我时隔两年终于又抠出了一颗完整的牙神经。”程皓搓了搓手,自己先坐下来了,“快吃饭吧,我快饿死了凌老师。”
喔,凌老师。凌远心里倏忽一软。他想起前两天贺涵和他聊起程皓,说这个人其实自我保护意识特别强,还不知道怎么和人亲近,对一个人好就想掏心掏肺却又不会表达,所以来上海那么多年也没几个真正的朋友。而今天他打包了小笼包,笑得像个傻子似的,笨拙地,甚至带着一点讨好式地搓着手坐在他对面,就特别令人动容。
他为此动容,因知自己也是一样的。原生家庭的疏离伤疤,生长环境应有亲密的缺失,从背离到客气,逐渐筑起环境之下的自我,继而渐渐觉得自己不适合爱与被爱,又怎能懂得表达,如何建立亲近。
再一周,凌远在全院大会上正式欢迎程皓加入第一医院,并宣布第一医院创新技术研究中心审批通过,正式进入筹备阶段。
蔺晨处理一个急诊来晚了,从侧门溜进室内时正对上凌远和程皓不经意的一个对视。他摸到后排找位置坐下,想到方才场景,莫名突然想起了黄志雄。然后他看到讲话的凌远,看到坐在自己前方的程皓,想到凌远提到他时说的一句“那小孩真不错”的脸上的表情,心里突然茫然起来。
周围的墙壁湿滑,医院里空调日夜抽湿似也对此毫无办法。走廊瓷砖地面的每一个显眼处都摆上了“小心地滑”的明黄色立牌。
室外的烈日在会议伊始就渐渐掩去,某一刻起,天色骤然阴了。午后的天际,远处滚过雷声,阵雨落下,来得急,下得疾,去得急。
日退,雷至,雨落,再放晴,都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年复一年惯常的自然预示。江南入梅了,上海就要入夏了。
“Everything was beautiful and nothing hurt.” - Vonnegut, Slaughterhouse-Five
end.
ps. 一个假的end,aga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