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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我和你说个事儿……”庄恕洗漱完到餐厅,刚坐下抬头看见贺涵在讲电话,话说一半立刻噤声,捞过牛奶往口中送,听到贺涵一句“我现在暂时戒酒了呀”,兀自欣慰点了点头。
“想说什么?”贺涵挂了电话在餐桌前坐下来,任试图将两条前腿扒上餐桌又屡次被赶下去的狗子可怜兮兮地趴在一边。
刚才贺涵的手机那边隐约传出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讲一口麻溜的京片子,气势汹汹地嚷了一句“你丫不会告诉我找了男朋友就不和我喝酒避嫌吧?”
庄恕回到上海一年,工作之余还是工作。起初的打算是短暂停留,于是不去建立各方面的圈子,哪怕旧友如谭宗明和凌远也只是和他们偶尔联系吃饭,并不常聚。但贺涵和他不一样,不同于外科医生,他的工作就是一个个庞大复杂精深的人际交往圈。专业之外,生意场里谈人情,人情场里谈生意。身边的人,追求的仰慕的记恨的嫉妒的对立的合作的,看起来浩浩荡荡得多,实际上能踏踏实实坐下来喝酒聊天的估计也就那么几个。
庄恕想想又觉得有趣,于是问他:“谁找你喝酒啊?”
“就是个酒友。牙医,自己开诊所,北京人,蛮有趣的,但是在喝酒这件事上专一到无聊,万年不变的马提尼橄榄double,所以也不高兴去老卓店里弄个寿喜锅喝个清酒。我好久没约着他喝酒了,估计闷坏了。”贺涵往烤好的吐司上抹果酱,抹完一片递过去,自己再抹一片,“他打电话之前我还想呢,我也是没想起来就过了这么久了。几个月没找他,他一个人蹲蹲酒吧,怪可怜的。”
庄恕表示了解:“可惜你现在暂时戒酒了。”
贺涵看着庄恕神情平和,居然一时有些心情复杂:“你……怎么不吃醋?”
庄恕一顿:“干嘛?我吃什么醋?”
贺涵也愣了愣:“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吃吃醋吗?”
“我不吃醋还不对了呗?你几岁啊贺老板?”庄恕摇头叹气,突然想到什么,恍然大悟,“你招了吧,自己暗戳戳地吃过几回了?”
贺涵两颊莫名僵了僵,却又很快恍若未闻地转了话题:“你刚才过来的时候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凌远给我打电话,说过两天晚上请我外滩吃自助,估计是要我去给他打工了。我打算答应他,反正接下来留在上海,去什么私立医院还不如去第一医院。”庄恕笑一声,索性给他一溜台阶下,手里将炒蛋分出一半搁进贺涵的碟子里,“凌大院长请客,我说带上家属,他没问题。你就和我一块儿去吧。”
贺涵仿佛被戳中了什么可疑心事,一时有些恍惚,还没来得及接上话,庄恕看了他一眼,起初还以为他正为“家属”这个称谓感动着,再看了看,却突然明白了:“不会吧?所以你吃的是凌远的醋?”
“那,老听你提起来,多好多好的朋友,又都是外科医生,手术做得多么多么漂亮,惺惺惜惺惺什么什么什么。”贺老板突然有点怂,“谁叫你认识我之前,在上海除了谭宗明,也就凌远一个朋友了。”
“你在上海的朋友圈怎么说也比大得我多吧,我说什么了。”庄恕微不可见地提了提眉毛,然后眨眨眼,“你怎么不吃老谭的醋?”
贺涵看到庄恕脸上神色细微变化,哦,也不是不吃醋的人,突然就有些得意地找回了某种平衡,心情大好:“那谭宗明刀枪不入,吃他的醋也太无聊了。”
贺涵在外滩的寒风中见到了庄恕话题里随时出没的凌远,这位医学外科的传奇。他们果然很熟悉。贺涵看着他俩打第一声招呼连名字都不出,只一句“你怎么又瘦了”的时候,还是不自然地摸摸鼻子。悄无声息地拂过一点不好意思。
可他观察了这位院长一晚上,又不得不承认,凌远好看。肤色偏白,五官锋利,他很为凌院长治下的一众与他朝夕相处的男女而感到担忧。
贺涵见缝插针地向庄恕表达了自己的好奇和担忧,庄恕一愣,大笑着堵回来:“他那脾气,手底下的人一个个不躲着他走就不错了。”
“那你呢?”
“我们俩认识的时候不是上下级,没事儿。给他打工是特聘专家,算有恃无恐。”庄恕云淡风轻,过了两秒,意识到什么,转头去看贺涵脸色,“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有些人的身上天生就带着在人群之中吸引目光的特质,贺涵知道自己算一个,庄恕算一个,眼前的这位凌院长自然也算一个。
他听凌远侃侃而谈自己的几年计划,自嘲那些已为万人嘲过的却还固执放在意愿当中的“宏图伟愿”,轻描淡写一句前段时间复发的胃溃疡时,突然明白了凌远与庄恕之间相惜的那个点在哪里。
当一个人站到了这个位置,总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不奢求伴侣,也不乞求伙伴。一头扎进大洋深处,真有一心想要达成的事情,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所以当人在茫茫波涛中央举目四望,竟然看到依然有那么一两个同道人,有人真心实意地理解,有人共心共情地认同,就为此而感到喜悦并且值得。
而这一切才更显得弥足珍贵。贺涵看着自己身侧已经开始和凌远讨论急诊制度的人,默默想着。他想自己需要为他每一个心想事成的愿望而感激,也要为未来的每一分钟进行祈祷。
而紧接着贺涵突然收到程皓的消息,那位牙医酒友。他说看到他们了,“和你坐在一起的除了你男友,还有一个是谁?是不是凌远?”
贺涵讶异,回过去:“是啊,你们认识?”
“我们认识。”程皓在消息里这样写,“大一的时候我上过一门公共课,那会儿他都已经博士毕业考过主治了,应邀回学校每周分享一节课的病例和经验。”
夜色陡然变长。贺涵这才明白这人放着北京最好的口腔医院不干,偏偏跑到上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趁着凌远离座接电话,低声对庄恕说:“凌远真不错。”
庄恕转过头去,一脸“我就知道”的笑:“是吧,他特别不错。”
庄恕去第一医院上班的第一天,贺涵的休假也结束了。他在寸土寸金的黄浦找到一座符合他在咨询业内身价的写字楼,在写字楼里安下了一间个人工作室。
凌远在全院大会上正式介绍庄恕教授,抬出他的履历,发过的论文,做过的手术,然后带头鼓掌,面色轻松愉悦,一众医护暂时放下紧张,见缝插针八卦院长的个人生活。
“你今天心情看起来可是特别好。”庄恕在会后和凌远一起出门。
凌远扬眉:“庄教授肯屈尊来第一医院,我当然高兴。”
“别把我捧那么高尚。”庄恕不信,“肯定还有点别的什么事儿。”
凌远面色一滞,顿了半秒,还是放弃了:“算了,告诉你也没什么。蔺晨要来第一医院急诊科了。”
“蔺晨?你是说那个维和医生吗?”庄恕对凌远刮目相看。蔺晨这两年在国际上在业内名声很响。一维和医生辗转各个战地跑了这么多年,没想到凌远竟然有本事把他给喊回来。
“是他。”凌远点头,“他要回来了。”
“如果春天要来,大地会使他一点一点地完成。”——里尔克
end.
ps. 一个假的end
pps. 给酱油远一个ta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