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 24 [贺涵/庄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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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心意的表述无非两个简单短句,三个字加上三个字,短促又深情地说出口。这不是什么难事,冲动之上却要拥有庞大而坚定的勇气。比如爱意的生发,明明只在瞬间,但它的持续却需要一个有力而长久的过程。

他们或许会在某一刻觉得恍惚,比如眼见对方鼻梁上的一层薄汗的瞬间,细细密密,反着一点微弱的光。他们会觉得它迅疾、宽阔,仿佛大梦其中的幻觉部分。他们或许也会感到惶恐,怕欢愉太美,怕幸福短暂,而幻觉之外仍然艰苦。

他们先后走进洗手间再出来,洗过澡,身体倦怠,但精神清晰。他们再次拥抱,身体与身体靠在一起,听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窗帘拉开,他们一起看着城市远处开始显出一点光亮。然后太阳升起,霓虹褪去。

“我后天要去香港帮朋友谈个case,和我一起去?洲际的总套,就当度假了。”贺涵看着庄恕摇头,“为什么不?”

庄恕叹口气:“我今天下午要去医院。”

“你都辞职了呀,还去医院?”贺涵挑挑眉,表示遗憾,“这样我们就没法一起跨年了。”

“你也辞职了,为什么还要去谈case?”庄恕笑了,拍拍贺涵的后背,“帮朋友也好,责任义务也罢,你有工作要做,我也有工作要做。我还有不少病人在病房里躺着,刚做完手术或者等我去做手术。我今天开始不再接手新的病人,但之前接的那些,他们来找到我,我作为医生,至少要有始有终。”

日出以后,他们终于在盛意的阳光下相拥睡去,额头,鼻梁,鬓发,相对的怀抱。疲惫,安稳,沉定。当夜里的激情冷却,欢愉与喜爱的深处,所有的坚实,信任,相契,如同冲破黎明般一跃而出。等一觉醒来,他们还有那些需要去面对和解决的,但此刻的他们是宁静的。

没有什么好惶然和紧张的。哪怕情绪本身显得抽象,这也依然是一件切实而笃定的事情。在现世以及现实的意义上,我们不必认识很久,因为我们早已相识。

 

从香港回来的当晚,贺涵直奔庄恕办公室,抓到同样没吃晚饭径直躺在沙发上小憩的人。他有他办公室的钥匙,所以自由出入。庄恕看着门锁打开,躺在那儿看着人一步一步走进室内,在反手锁上门。两个饥肠辘辘的人一躺一立对视了一会儿,终于噗嗤笑出声。

庄恕从沙发上坐起来:“回来了?”

“回来了。”贺涵看了看庄恕办公室里理好的几只纸箱子,问他,“接下来什么打算?”

“反正也辞职了,那索性就买机票,回一趟美国好了。

“回去干吗?“

庄恕顿了半晌:“不知道……探亲?”

“既然你没有一定要回去的理由——”贺涵扬扬眉,“那别回美国了,我带你去度假。”

“去哪儿?”庄恕起身,去整理办公桌上的最后一点杂物。

“去芬兰,看极光。”贺涵走到庄恕对面站定,“我一个朋友,一站式给了我一套行程的预约,包括机票,还有所有的酒店和用车,十天后出发。”

庄恕微蹙了蹙眉:“十天啊,签证来得及吗?”

“来得及,七个工作日。”贺涵笑出来,知道这趟旅程已经势在必行,他在心里暗戳戳地称之为蜜月,“况且你的美国护照,免签。”

 

他们在十天后出发,十个小时的航班,跨越时区和大陆。

他们的童年都被拦腰斩断,于是在很小的时候就不得不迅速生长成熟。成年以后,他们在自己的领域里是王牌是权威,走到哪里都万众瞩目,而背后的缺失却是一种名声之外的断层。此刻,他们终于来到一个除了彼此谁也不认识贺总和庄教授的地方。

他们在极光下拥吻,在雪地里打滚,堆奇形怪状的结实的雪人;他们在古老的小镇里吃巧克力和沙棘糖,在木屋里蒸桑拿喝蓝莓汁,在冰天雪地的室外泡温泉吃香草雪糕;他们在哈士奇拉的雪橇上想念汤圆,又在驯鹿拉的雪橇上大声谈笑;他们坐着破冰船到波罗的海的中央,包裹严实后又跳进冰海里游泳;他们在圣诞老人村里和圣诞老人合影,在北极圈内的邮局兴致盎然地给彼此写一张明年圣诞才能收到的卡片。

冬天的北极天黑得早,因为寒冷人又饿得快。他们闭着眼走进一家餐厅,一人喝一碗奶油鲑鱼汤,提一只烤鸡和一盒沙拉菜,再捧着浇了覆盆子酱汁的土豆泥和驯鹿肉回到房间,从冰柜里找出先前买的冰淇淋和布朗尼。

然后他们在半夜穿着短袖拖鞋,拉开窗帘,打开移门,站在酒店房间积雪的露台上。那是一个晴朗的夜晚,雪停了,漫天的星星旋转流动。两具温热的身体在一片寒凉里拥抱,披着星光,互相取暖,互相许愿。真希望那些俗套的祝福,一切一切都可以在你身上灵验。

 

除了在Levi滑雪的那两天,贺涵即便人在旅途也必须去泡酒店的健身房。今天晚上贺涵照例试图拉着庄恕一起去,庄恕照例举起iPad将屏幕上的文献亮给他表示拒绝。

贺先生坚持不懈,一本正经:“庄医生,你缺乏锻炼。”

庄医生咬牙切齿:“我最近锻炼得还少?”

贺涵尖牙利嘴,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接下一句。他下意识想否认,很快又闭了嘴……这种事情,万万不能否认。于是他看着已经盘腿低头看iPad的庄恕,半天憋出一句:“那个,你当心颈椎。”

庄恕不抬头,只幽幽道一句:“贺先生,不要得意忘形,不要玩力量器械,这是医嘱。”

“我手术都做完这么久了还不行?”

“不行。”

 

贺涵从健身房回来的时候庄恕正对着iPad skype,说英文。贺涵钻进洗手间洗澡前随意听了几句,是他在和美国的家人聊天。庄恕等贺涵洗完澡出来,叫他过去,很坦然地对着屏幕说:“介绍给你们认识,这就是我男朋友。”

贺涵根本没有心理准备,顿时愣住。他看了看庄恕,还没反应过来,再转向iPad的时候,屏幕里的Amy已经羡慕又嫉妒地捂嘴惊叹:“Oh my god! Look at my brother and my brother in law! Look at them!!!”

大概是庄恕和Amy的妈妈在那儿小声提醒:“Hey! Not yet!”

“Almost there!”又是一声看似压低了声音实则故意漏出来的清晰呼声,庄恕冲贺涵眨眨眼,贺涵就大方地伸手揽住了人。

庄恕的养父母在屏幕那边笑,轻描淡写地送出简单却真挚的祝福,这是最好的祝福:你们彼此深爱就好,如果想结婚,就随时回家来。

随时回家来。挂掉Skype很久,贺涵还在回味这句话。他转头看着酒店房间酒柜里的一排伏特加,定住,敲敲柜门望向庄恕:“这一夜就差杯酒了,庄医生,就这一晚上,我们一起喝一杯呗?”

“我不喝酒。”庄恕扫一眼酒柜,“伏特加啊?你也不许喝。”

贺涵看着,一脸委屈渐渐褪去,翻身躺到床上:“好啦好啦,不喝就不喝。睡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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