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 25 [贺涵/庄恕]

一个目录

01 02 03 04 05 06 07 08 0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来让他俩再谈会儿恋爱(这位作者又一次因为没走上情节把自己急死……



25.

贺涵与庄恕坐上驰行一夜的火车,从芬兰的最北端回去赫尔辛基。高等车厢里仅上下两张床,还有洗手间,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空间。夜里他们没有分开来睡,他们甚至没有睡。洗过澡,两个长手长脚的男人就挤在一张狭窄的下铺,一人一只耳机,分别做着自己的事情。

他们的心中各自有一片森林与海洋,宽阔,深邃,神秘,博大,完全,坚实。他们不缺少彼此,也不曾有意识地等待,因而从未想象或企盼。但是直到此刻,一抬眼就有另一双瞳孔毫无顾忌地承接住全部的自己的时候,他们才又一次惊叹于这样一种情感,这样一种关系,是多么得好以至容易令人安然沉沦。

我以为自己永远冷静,却在你的眼底看见自己的冲动热忱。我以为自己功利自私,你却告知我身体里的诚恳正直。我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也开始相信你让我相信的自己。

就像是彼此森林里的风涛,海床上的回声;叶片上覆盖的层叠水汽,波澜间漏入的粼粼天光。可以漫不经心,又无处不在;明明各为主体,又息息相关。独立交互,每一道轮廓的起伏都在相碰瞬间契合相融。

机体如同齿轮,沉睡的苏醒了,静止的转动了。他们蓦然跃进对方心中此前从未对他人展开过的秘密领地,那里存放着不为人知的虚弱,胆怯,畏缩,疼痛。再之后才终于发现,原来自己正是对方的契机,是一个开端,也应当是结局。

 

回国是夜航班。庄恕和贺涵在上午抵达赫尔辛基的火车站,晨色方才露出一丝端倪的时候。他们就近找了家酒店吃brunch,顺便寄存行李。

然后他们打车到市中心最繁华的那条主道。风吹过来,雪又下起来,他们拉上外衣拉链和帽子,靠近彼此,手肘扣在一起。他们在街上走,一条路的两侧全是奢侈品牌和餐厅。两人左右扫视,都没有太大的兴致走进去逛。庄恕是不在意,贺涵是不必。将走到这条街底的时候,他们却在一家店门口站住了。

那是一家芬兰本地的品牌,做漂亮昂贵的瓷器与玻璃水晶制品。门店橱窗里展出来几组不同系列的平盘,橱窗角落里也摆着大小不一的几只手工吹制的玻璃鸟。

贺涵被玻璃鸟的小喙生生晃了神,光线从这一点跃伸到另一点,弧线或直线,无形却让人心生欢喜。看着看着,贺涵突然转头问同样安静在一边不知正想些什么的庄恕:“回国以后住到我家来好吗?”

很自然的一句话,顺其自然到都算不上是一个邀请。庄恕听到,却有瞬间的愣神。前几天夜里,他盘着腿坐在床上,对着iPad屏幕上大洋那端的养父母和姐姐坦然介绍贺涵时并不觉得有什么,此刻听到对话中的主角正和他轻声却认真地说着同居,庄恕突然觉得眉心都开始发烫。

他感觉自己切切实实地被一个他爱的人认真地爱着,从内至外,情绪汹涌清晰,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段关系。他四十岁了,贺涵也四十多岁了。现在他和他说,他们要住在一起。

庄恕终于醒来,然后点头,下一秒就被贺涵拉着走进去,于是对着店内的货柜玩笑般嘲他:“你家没碗碟啊?”

碗碟。贺涵竟然被这个词也激得怔了怔神,一边自嘲一边又觉得快乐。碗碟,家,还有他。贺涵扫见庄恕脸上神情,笑了一阵,答非所问:“回国就搬家。”

“搬家?”庄恕疑惑。

“我在去年新买了房子,三个月前刚刚装修完。来芬兰前我回了一趟新居,觉得现在味道散得差不多,是搬家时候了。”贺涵挑挑眉,“本来也都是环保材料,倒也不是担心安全问题。我是想说,现在那房子闻起来已经不那么……崭新了。”

庄恕看向他:“不那么崭新?”

“是,不显得那么陌生。我陆陆续续地把家具添置进去,有新的有旧的,现在已经很像个家,而不只是一套精装修的房子。还缺一些小物件,缺汤圆,缺你。”贺涵笑,“小物件,你看喜欢什么。”

“不考虑你喜欢的?”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多么老套的情话。庄恕却依旧笑开,走出一点又退回来,在贺涵半步之遥轻声问他:“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在为new life做准备?”

“什么像不像,就是。”贺涵转过头去,看到庄恕正在笑,自己也不忸怩,正大光明地去拉他的手,在他长年消毒洗手做手术的,稍有些粗糙干燥,却温暖的手掌上不轻不重地捏了捏,“要是现在能去登记就好了。”

庄恕闻言,依旧不接话,还是看着他笑。

“欸呀差点忘了,你是拿美国护照的大佬。”贺涵恍然明白过来道,“我美签刚过期,回国就去续。”

“Hey.”庄恕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贺涵手指的骨节, “你知道的,我们不缺这一张纸。”

 

他们最后买了三套不同系列的全部杯碟,不缺钱的两个人打算将极地的冰川湖泊与北欧童话一起带回家。一起运往国内的还有一蓝一白两只玻璃鸟,那是贺涵的主意,他非常坚持。

店员包完杯碟,再扯出几个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纸箱,箱子里层层叠叠的薄膜塑料和气泡纸中央躺着精贵脆弱的物件儿,庄恕看着就有些担忧:“你就不怕这两只鸟一到家就被汤圆扑碎了?”

贺涵一愣,强颜微笑。

玻璃瓷器都沉,他们当然无法人肉扛回去,于是付了邮费请店里寄去国内。贺涵留了地址,走出店门的时候居然还有点舍不得地往回望了望,橱窗里的玻璃鸟高冷地望着另一个方向。欸,还要等好久。贺涵兀自遗憾。

他们在浦东T3抵达,出关人多,长队漫漫,贺涵一路蹙着眉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两人在行李转盘边,仗着身高优势在人群更高处挣扎呼吸的时候,贺涵小声抱怨了几句,庄恕就笑他:“你还惦记着你的盘子杯子和鸟儿呐?它们可有的等了。”

贺涵恍然大悟,了然自己刚莫名其妙失落的是什么。他眼见着他们的行李在转盘的那一端缓缓出现,正摩拳擦掌准备着,还非得分神出来纠正一句:“什么我的盘子,那是我们的。”


tbc.

评论(50)
热度(156)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苇恩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