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辞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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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章存货~ 啊江湖再见~
20.
凌远挂断电话转身，一股火气正烧到眉心，然后就看到陈局长也疾步走进办公室来。凌远看到陈局长并没有主动说话的意思，立即扬声开口：
“陈老师，这个病例我也是才从头至尾扫了一遍，您应该至少比我更熟悉吧？我们医院都已经这样了，您现在带着第一例传染病死亡患者的家属来追究我院一线专家的责任？过段时间不行吗？电子病历全有存档，好几个备份，也不是说它过段时间我们就不承认了不是吗？为什么要在今天？”
陈局长心知自己这个曾经的学生的意思，但也还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凌远，你先别急，冷静一下。既然家属已经来了，那就把两位医生叫过来，讲讲清楚。”
“我刚从飞机上下来，两天没睡觉家都没回就来处理医院的事，一口水没喝邮件都还没看完。您一路走上来也看到了我院现在隔离成什么样子，最早明天零点就得封院，然后您让我把在正在一线的两位专家叫过来讲讲清楚？是不是还要坐下来开个会？万一出什么事，隔离区里就是争分夺秒，别说他们没这个时间，我也没这个时间。”凌远一手撑在办公桌后，另一手捏了捏眉心，无可奈何地道，“我最多给这事还有十五分钟。十五分钟后我要发表一个全院讲话，两小时后要准备召开记者会向媒体通报情况。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那我父亲的死亡就没有人需要为此负责了吗？第一医院就不追究了是吗？”林欢激动地站起来，搁下凌远最初递给她的一杯水，“我今天来医院就是要求一个说法，急救是否及时，是不是有失误的地方，还有，当时的心脏移植手术到底有没有做好，肺炎怎么会变成心脏衰竭呢？我来了以后不但连道歉都没听到，您凌院长的态度就是不能调查是吗？医院一点都不需要对此负责吗？”
凌远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林欢，然后他压下胸腹间突如其来的一阵恶心，还是强迫自己冷静：“林小姐，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理解‘此次烈性传染病本市第一例死亡患者’这句话的。不论病情还是病因，我想你已经全都知道了。你口中的那两位医生都是非常专业的医生，从医疗水平到职业道德都是行业里的佼佼者，我相信如果他们真的有责任，不会有人会试图推脱。但第一医院绝不会让本院员工为并不属于他们过失的部分承担责任，也不会让他们为此道歉。无论如何，现在暂时还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林欢依然无法理解，人在激动的时候似乎会滤过所有的阐释，直达一个自己想要的结果，除此之外一切无用：“什么叫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那请凌院长告诉我，现在应该讨论什么？”
“你不要说了，我来告诉你。”凌远黑着脸打断还想说话的林欢，直接丢给她一包口罩，“待会儿离开这栋楼的时候记得戴双层口罩。”
然后凌远从院长办公室出来，领着林欢快速走下一层防火梯，来到一处环形走廊的底端，指着对面请她看。
对面那栋与行政楼相隔不远的楼已经被隔离，原先一直对内敞开的窗户现在已经全部封锁，内部也用透明的隔离材料全部封住，只留下专门的消毒通风设备。隔着玻璃和一层塑料膜，对面走廊里穿着隔离衣的医护身形模糊，但无一不是在走廊里跑步来去，站在这个位置还能隐约看到病房墙面上警报灯闪烁的刺目红色。
凌远叫林欢看看医院隔离区的样子：“这只是几扇窗户，第一医院整个隔离区的冰山一角。
林皓先生因病逝世，我们真的非常遗憾。但是那里面的病人，他们在等着您口中必须对你父亲死亡负责任的两位医生救命。你的父亲是烈性传染病致死，你现在要来我院追究首诊一线专家的责任，还要立刻调查？你先去问问隔离区里的那些病人，他们的家属同不同意？
我很抱歉，烈性传染病的爆发是谁都不想看到的。您的父亲很不幸，是这场疫情中的首批感染者，也是本市的第一例死亡患者。从中心医院转院到第一医院，所有的接诊流程完全符合规范，所有的病程发展，急救处理，全部都有记录。死亡病例我们一定会调查，但不是现在立刻。关于您提出的心衰问题，几句话解释您肯定也听不懂。现在整间医院不可能慢下来，我也耗不起这个时间。
您可以拿着所有的病例去找任何心胸外科呼吸科方面的专家，叫他们给您讲讲课解释清楚。您的母亲此刻也在隔离区内吧，是否感染还没有确诊。如果还有什么不满，请等这次疫情结束再追究。现在让两个有首诊经验的顶级专家离开工作岗位，就是拿接下来所有的患者的生命开玩笑。”
“就这样吧。凌远，你去工作。”陈局长示意凌远消气，“家属的工作我来做。”
庄恕方走进A8病房，就听到贺涵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幼童低低的笑声，他抬一抬眼，正对上贺涵和A8-1床的女孩一起抬头，贺涵指着庄恕问女孩：“你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庄恕下意识低头看看自己，眼光带笑地看向他俩，“你哄好的？”
贺涵看看手机，再看看庄恕，笑道：“孩子哭闹无非是感到害怕，说你们医生护士穿得严严实实的。我问她有没有看过《超能陆战队》，说没看过，我就拿手机给她看了电影，小孩儿看完就立刻爱上大白。”
“大白？”庄恕听得发懵。
“喔，就是Baymax。”贺涵译给他，顺便比了个手势，“Bah-a-la-la-la.”
“喔——”庄恕于是懂了，然后他打量了一下自己，故作惆怅道，“算了，大白就大白吧。是又大又白没错了。”
“Big Hero好吧，你惆怅什么。”贺涵笑他，然后再转向小女孩，“现在还害怕吗？”
女孩摇摇头，不说话，但是笑着。他看看贺涵叔叔，又看看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大白医生，觉得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漂亮眼睛。
庄恕先半跪在床边给女孩检查，贺涵靠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这一身白色防水隔离衣下专注工作的人。手套下隔离衣里有汗渗出一片来，但他的存在已足以消解一切燥热。
庄恕从不会以big hero自视，哪怕他在太多的患者眼中就是这样的。身为医生，庄恕甚至不愿时常谈论拯救，只是给予帮助和关心，他不愿仅仅因为自己学了几年医，有诊断手术治病救人的能力，就将自己似乎放到一个苍生之上的位置。
这一点贺涵很清楚，所以他也只将那句话一带而过。大白的本质不是英雄而天使，如果人间注定没有天使，庄恕就是那个和天使最接近的人。在贺涵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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