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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鸽子的问题 之前不明说是因为几个人还有纠结的余地 但都写到这里了其实已经很清晰啦。关于鸽子 他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为什么这么想为什么这么做 所以他想为了凌远回来就会回来 决定帮助黄志雄就一定要找到他 他明白自己对黄志雄的关照是出于什么 所以也相信他在看到凌远和程皓的关系之后会有自己的决定。而他如果做了决定 必定是出于他的心甘情愿 就算在某些方面显得委屈 但对他而言他心里必定认为是值得的 不然他也不会去做 这也是他的“随心所欲”。所以这是我看他的虐点 也是缓释这个虐点的地方 大概也是他之所以为他最吸引我的地方吧。
22.
离开病房时,凌远一身隔离衣下装作没看到贺涵意味深长的眼神,但他的确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和程皓的关系——这种特殊时期里见缝插针的思考于凌远而言实在太过突兀,逼得他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些意识。
此前他从未仔细考量过自己在有关程皓的事情上做的每一个决定,一切举动的生发似乎合理地全出自本能。然后他突然想起那小孩儿当时顺口说到自己是他的老师,一个口腔科的医学生却过分扎实地学完了一整门外科学通识课。如果直到现在凌远还不知道这是什么——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多少年前凌远也一厢情愿地喜欢过班级里的女同学,他看着她恋爱、结婚、离婚,而自己依然独身。她或许是他最初一直没有恋爱的原因之一,但时日长久,逐渐的,其实更多只是习惯了封闭和独自承担应对一切。可他清楚那是种什么感觉。
大雪封山天地寂静却仍有生灵出没的足印;置身其中,但自我却不是其中的一部分。默声观望,努力体尝,隐秘表达。
凌远不由驻足回望了一下隔离区,看不到A8病房,却依然顿了顿脚步。他选择对自己诚实,所以他发现并承认自己的情感。只是,在程皓已经给了凌远太多他从前几乎无法接收的关心和善意之后,在一天挣一天活的隔离区内,他却不知道自己可以带给程皓些什么。如果只是个实质非常模糊的回应,显然太不公平。
就好比一个人,如果想要偿还从前所得的那些毫不自知的庞大恩惠,比如自己所经验过的全部的日光和雨水、晨风与潮汐,又将如何开始从何做起。因它们在意识之外一直理所应当地存在,但实质上,这些总被理所应当略过去的,全是值得感怀的带着宽广情绪的赠予恩泽。
凌远再顿了顿,终于转身迈进行政楼电梯。
庄恕的办公室里,A4打印纸摊得到处都是。英文病例、文献、往来邮件的备份,大段大段用荧光笔标亮,密密麻麻的红蓝色手写注记。纸张从办公桌延伸到小吧台上的饮水机和咖啡机,然后再一路延伸到茶几、沙发。
庄恕听到敲门请人进来,看到是凌远,先自觉扫视了一下办公室,然后无奈笑了一下,让他自己挖掘地方坐。
“卫计委表示高度重视,药敏和菌培养都在加紧。”凌远说着话环顾四周,终于还是将沙发上的资料稍微拢了拢,清出一个自己能坐下的位置,“你这边进展怎么样?”
“E. coli的新型变异株,资料没有记录。最相近的变异株半年前在Williams和Cole的实验室出现过,但不像我们这次的致死率……”庄恕一顿,摇摇头叹口气,转而问他,“你也刚从美国回来,还好吧?”
“我没事。休斯敦那边还好……”凌远话未说完突然又蹙了眉,一只手毫不迟疑地从口袋里摸出瓶654-2来,“有水吗?”
庄恕站起来给他拿纸杯,从烧水壶中倒水,试了温度才递过去:“怎么回事,胃痉挛?看样子这两天老发作?”
凌远不否认,吞了药答他:“这两天太忙吧,只能先往下压。不过忙过今天就好多了,专业上的东西主要看你们。”
“你今天中午吃饭了吗?”庄恕看他摇了头,从身侧一沓文件夹下面摸出一盒盒饭一双筷子来递给他,“正好,这你拿去吧。不过已经凉了,回去热一下。”
“你怎么不吃?”凌远没立刻接,只扬眉问他,“别跟我说你铁胃。”
“没。本来是赶着去手术,就先吃了饼干和泡面,结果我那个病人炎症反复,术前指标不达了,就没做。方志伟倒还是帮我拿了盒饭,所以没动。”庄恕笑出来,把盒饭往那边又递了递,“拿走拿走,还跟我客气起来了。不拿走浪费。”
“那谢了。”凌远扬扬一次性筷子表示收下,转而冲着一办公室的资料问他,“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庄恕掐了掐眉心:“我是在想,呼吸机上了以后,出现肺脓肿的还是要立刻手术切除,这样应该可以缓解呼吸窘迫和感染性休克的情况。不然氧分压继续下降,再发生脓毒症和呼吸衰竭就太迟了。我刚给Williams 和Cole发了邮件,还在等回复,看看他们同不同意我的想法吧。毕竟在疾控中心微生物组给出用药建议之前,一切也只能以经验治疗为主。我们现在能做的无非拖延时间,能多抢来一天是一天。”
贺涵刚入院的时候精神不错,捏着手机继续工作。庄恕想让他多休息,作势要收他的手机,但贺涵用带着点央求的眼神看了他几秒,庄恕就迅速作罢。他在贺涵面前是习惯性妥协的,而贺涵那时的眼睛里有令他疼痛的真诚和清明,他无法拒绝。
外科医生的训练虽然让庄恕在专业内无论面对什么都能随时保持冷静,但说实话,他面对这场疾病其实没有丝毫底气。因最终的判决和掌控权全不在于他,药敏和菌培养出来前一切都没有答案,即便结果出来,什么抗生素可用,联合用药是否起效,甚至可以对症的抗生素现在是否存在,谁都不知道。
他,作为医生,手心里握住的只是未知,无穷无尽的未知,而这种未知催生的无力在人不经意间就可将背后支撑冷静的一口气一点点耗之殆尽。
那时贺涵吸着氧工作,看到庄恕来,还笑称效率居然比在公司还能高一点。而庄恕知道他除了真的在工作,一定还在准备些什么。贺涵自然也知道,只是他们都不说破,权当是爱人之间的默契,维系着残酷真相之外的每一点温情。
很快,今天晚上庄恕去看贺涵的时候,看到他的精神开始逐渐走向衰败。贺涵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至少已经无法长时间靠坐。
穿着两层隔离衣,戴着护目镜和双层手套和闷热口罩的人看着输氧管换成了氧气面罩的躺在那里的人,安安静静的去握着他的手,谁也不说话。
贺涵的体温还是比庄恕的高,哪怕庄恕手心的汗已经将里层的橡胶手套浸到透明,可贺涵仍在发烧。他的体温一度在上午的时候稳定在三十七度左右,但从下午开始,他的体温开始逐渐攀升,化学退烧物理退烧全都试过,几乎没有效果。
庄恕沉沉陷在贺涵的床边。他早为这样的艰难做好准备,却依然疲累得无法站起来。他看起来神思清明精神良好,眼光定定落在爱人身上,却自觉有那么一时半刻,身体几乎堕入轻浅持续的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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