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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时差失败day 4(我作息真没救了(躺平。
32.
时间感的恢复是在一个瞬间,仿佛一张刚开始有了老化痕迹的屏障的碎裂,并不很清脆的声响。这个瞬间里,庄恕也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隔离区停留时有意摒弃的时间感。知觉意识的丧失和回归发生在同一个时刻,疼痛和生机一起落进来,有种抽离着的奇妙的冲撞感。
心胸外科的会议室和庄恕的办公室分属楼层的两端。博士生和实习医生的大办公室里其实有一条可以穿行而过的近路,只是今天傍晚,庄恕完成自己短假期前的最后一项工作,从会议室走出来就有意绕出去,沿着U形走廊慢慢往办公室踱。然后他透过那片干干净净的连排玻璃看到一个日暮,于是所有的时间意识迅速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几扇窗开着,有风吹过来。夏将尽秋将至的上海,傍晚的风还是带着白天日晒未散去的温度,却也难免开始有了一丝季节的凉意。天气很好,阳光没有云层的遮挡竟显现出一种极致的耀眼。另一侧的几栋摩天大厦,一整面一整面的玻璃墙折射的金光让这个傍晚这个空间显得有些过分明亮。
不真实又很真实,光芒果断扎实,仿佛力图冲破每个人被近乎折磨的疲惫反复摩擦而满布厚茧的身躯,消解然后释放,一种惊心动魄的自由。
很美好。庄恕从白大衣口袋里摸出手机来拍照片,手指碰了碰屏幕,对焦在那颗渐沉的遥远的完整的太阳上,于是周边顿时暗下来。天空的色彩不多但饱和度很高,分明到几乎出现断层,一座城市的剪影好看得不像话。
还是那些楼房大厦,低矮石灰墙上的瓦片顶,高大华丽的巨幅玻璃或电子屏幕,轮廓线条清晰坚硬,而一旦成为起起伏伏的一片暗黑色块,因着空中光线和清晰色彩的衬托,便多了不少温和暧昧的意味。
庄恕再于原地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往自己的办公室去。他把手机随意丢回白大衣的口袋,却听到它与某个硬物磕碰的声音。他没有停下脚步,一边伸手进口袋里去摸,然后很快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清清爽爽的一只铂金素圈,是那天他从贺涵的左手无名指上小心取下的戒指。
庄恕回到办公室时凌远已经离开。他一眼看到斜靠在沙发上貌似睡着的人,于是立即放轻了动作。他捞过搭在茶几上的薄绒线毯子盖到贺涵身上,端详了几秒他安稳起伏的胸膛,然后一手撑着沙发的边缘俯身下去,想为他调整一下被别扭地压在背后的靠垫位置。
闭着眼睛斜靠在那儿的人在庄恕离他足够近时倏忽抬起了一条胳膊,修长手臂直接攀上庄恕的后脖颈。庄恕脸上顿时闪出笑意来,顺着爱人手臂的力道将身体再往下靠了靠,闭着眼送出一个吻。
“吵醒你了?”庄恕原本想要调整靠垫的那只手于是也从下方搂住了贺涵的脖子,手指在他的发根处轻轻摩挲,他们的额头碰在一起。
“就没睡着,等着你呢。”贺涵借力坐直了,顺便再拽着庄恕白大衣的衣摆也把他拉坐到沙发上,两人即莫名显得乖巧地并排坐着,“去了那么久。”
“总要交代得详细一点。毕竟有三天不在科里呢。”庄恕说完几句即将手收回来,回去口袋里取出戒指,在贺涵眼前亮了亮,“好啦。物归原主。”
贺涵笑得眯了眯眼睛,然后把自己的左手递过去:“我爱你。”
庄恕也笑着却不说话,只是认真郑重地把戒指推到眼底下那只手无名指的指根处。看到戒指和指根的间隙竟然显几分空空荡荡,心里就难免还是有酸疼泛上来。他轻声叹息:“瘦成这样了。”
“立刻养回来。”贺涵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然后去揉庄恕蹙起的眉心,接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催促他,“走了走了,下班回家。”
庄恕于是先站起来,换下白大衣穿上自己的外套,他回头看了看也站起来正整理自己身上夹克的贺涵,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贺涵戳了戳口袋里的手机:“我订了鱼,七点送到。”
“好。”庄恕将茶几上一叠整理好的期刊塞进公文包里提着,然后拿着钥匙同贺涵一起出门,“那我们还有时间去趟超市买点水果蔬菜。”
贺涵立在一边等庄恕锁门,认真道:“吃三文鱼要配白葡萄酒的。”
庄恕收起钥匙,抬头看见贺涵眼睛里一点狡黠一点挑衅的神情又装作没有看见,淡定地提着公文包往贺涵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而后率先往前走去:“想都别想。”
凌远破天荒地正点下班。与贺涵聊完之后他回到办公室,脑中走马般过着一切与程皓相关的细节。到了某一个节点他突然停下来,然后急匆匆地拿上车钥匙和外套锁上办公室的门就走,桌上的电脑文件一概未收。
是因为凌远想起那时的他一巴掌呼上小孩儿的刘海,承诺,等他好了,自己会亲手给他包一回馄饨,保证比外边卖的好吃得多的那种。
他随意将西装外套和领带抛在副驾驶座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他在已经开始拥堵的街道上拐进一条隐蔽小道,抄近路开车去一个方便停车的超市,迅速买菜买面,回家和面擀皮调馅包馄饨,然后开火下锅煮,一秒钟都不耽搁。有些陌生的迫切的雀跃,并不稀松平常,却自有一种莫名的天经地义蕴含其中。
凌远提着保温桶来到程皓病房门口的时候正碰上护工端着几乎没动几口的餐食从病房里退出来,他扫了一眼托盘上的碗碟,自己都无意识地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象征性地敲敲门,走进病房里去。
“晚饭没吃多少?我碰到你的护工。”凌远有点好笑地看着从手机里抬起头来的人,一张脸上还有些愣愣的神情,“兔子吃饭。”
程皓显然被那句“兔子吃饭”激地不认同地皱了皱鼻子,但没有跳起来反驳,只是顺从地接话:“嗯,中午吃得晚,刚就有点吃不下去了。”
“馄饨吃不吃?之前说好的,等你好了,我给你包一回。”凌远拎着保温桶从程皓眼前过去,然后搁到床旁立柜上,也不等程皓的回音,自顾自拧开盖子,鲜香的热气腾出来,一片水雾。他捞出侧袋里的餐具盒,摸出一把小调羹递过去,看着小孩儿还是傻傻地定在原地,失笑着把长柄调羹准确无误地塞进了程皓手心里,“喂,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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